鲁特加厌恶地摇摇头,“随你便,都走吧,你们全都走开。”
姬热拉连忙从命,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比立刻离开校场令她更渴望的了。可是她没能走多远。
“除了你!”她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鲁特加的咆哮。
她慢慢地转过身,怯生生地对他微微一笑。
“姬热拉,你比三个撒克森武士绑在一块都更能惹麻烦,我拿你怎么办?”
“我什么也没做,我的主人,我只是在观看。”
“你什么也不做也是一样。我的人相信阿德琳达讲的关于你的神话,你的那些撒克森人也愚蠢地不惜牺牲阿顿的和平去保护他们的这个宠物一样的女巫。”
姬热拉抬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她无力控制阿德琳达制造的愚蠢的神话,也无力控制她的人民保护她的热情,她没鼓励他们这样做。
“从现在起你就在石宫里干活,在那里你可以少被人们看见。”
“可是,……我的诊所。”
“石宫里还有几间空屋子,你可以选一间当诊室。”
“我的主人!这不公平,我没做错任何事情。”
“我要给这片土地带来和平,可你总让我的人心猿意马,还引起法兰克人与撒克森人争斗。”
“我没有!”
“你有!不管你是不是有意的,结果就是这样。”
她愤怒地沉默了。
“除非我允许你离开,你一直呆在石宫里,你得远离这些打仗的人。”
“你可以把我重新关进牢里去了!”她痛苦地喊道,几乎是在呻吟。
“如果你愿意的话。”
姬热拉看着他无情的面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命运选择了她去不断地和这个强硬的人遭遇??还有为什么她一看见他,心就变得如此伤感脆弱,无力防备他。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不愿去。”
“那就服从我的命令。”
“是的,我的主人。”
姬热拉看着鲁特加大步走开了,对阿顿别的人,他表现得耐心而公正,为什么他心里没给她留下一点仁慈呢?
当天边最后一缕血红的阳光消失,黑夜笼罩了世界的时候,鲁特加骑上马出去溜达,四周被损坏的木栅已经换上了新木,火把插在上面,红色的火苗跃动着如同波浪,阿顿的男人们今夜为了修复城防干到很晚。现在工作几乎结束了,城防坚不可破,人人都会感到更安全。很幸运现在阿尔汉不怎么对四周的村庄、农场进行劫掠了,虽然他对庄稼和牲口的毁灭仍是很严重的。如果鲁特加围剿这些无赖,将不得不以四周村庄里的牛羊牲口被屠杀为代价,这个反贼毕竟是个狡猾的家伙。鲁特加派出去那么多士兵围剿这些叛乱者,到现在只有两个人被抓了回来投进了牢里。更糟糕的是,因为周围村庄里有些人受不了叛乱者们的骚扰故而主动加入了他们,现在叛军的人数又增加了。
星星已经在夜空里闪烁了??天使们一个一个地点上了她们的蜡烛。鲁特加对自己竟还有如此的幻想很惊讶。各种紧急之事使她的生活几乎没有时间考虑为什么星星会闪烁。或为什么月亮会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这一类的事情。他通常是把这类无用的玄思留给教士、哲学家或女人们去做。
女人??想起这个词鲁特加脸上露出一点苦相。女人就是麻烦的另一个名字。有一个女人尤其如此。她绝对是个女巫!鲁特加很厌恶地哼了一声,他的这个动作男人味十足。一个女巫,长了水一般的脸和身段,有着天使一般的微笑,和调皮的精灵一般的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睛。谁能相信这么一个小巧而迷人的小东西会包藏着这么多的麻烦。
多塞来忽然仰起了头,耳朵向前竖着,它巨大的身躯上肌肉猛然紧张了起来。不过十步开外,就在森林的边上,有个什么东西的身影忽然冒了出来??闪着光的眼睛,竖起来的耳朵,皮毛像银子一般。这野兽在树林昏暗的阴影中就像是光引起的一种幻象。鲁特加抽出了剑。狼一般不攻击人,这东西要是敢攻击骑着马的人,那一定是疯了。可是这只狼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疯狂。
那东西没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它也没有进攻,褐色的眼睛紧盯着他,带着一种人一样的紧张感。在某种程度上这双眼睛??金色的,向上斜视着的眼珠闪着一种好象是来自另一世界的光??使他想起了另一双经常从一张精灵一样的脸上盯着他的眼睛。真奇怪,这只狼出现时他正想着那个非常爱惹麻烦的女人。奥多曾说过,有好几次在天将黑时木栅旁看到一只狼。这是不是在池塘边上挪克尔和爱德加第一次发现姬热拉时攻击他们的那只狼?也就是他自己在林中追上姬热拉是曾跑走的那只狼?
鲁特加感到今天晚上自己心里涌上了各种怪诞的想法。他的装神弄鬼的小女巫不会变成一只狼半夜里回到森林里来游荡,那只野兽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刚纔所有的念头全是扯淡。是夜间的空气将他的心搞乱了。或者是姬热拉对他产生了影响,使他胡思乱想。她使他既想骂又想笑。这个女人,既不对他屈服,也没被他倾倒,可真是个怪人,一想到她,他心里的平衡就被打乱,他总是在愤怒地容忍与轻蔑地压抑之间徘徊。就是个怪人,鲁特加肯定地想。这就是姬热拉在他心中的形像。
那野兽后腿一弯坐在地上,仍然盯着鲁特加,下巴微张,舌头在外面悬着,以狼特有的样子微笑着。鲁特加感到胯下的多塞亚放松了下来。他自己也有些觉得今晚手里的剑是用不着了。对此他很清楚,就像那只狼自己这么说了一样??当然,它什么也没说。可是在那野兽凝视的目光中确是有灵性的。
“你不该在这里乱跑的,懂吗?”鲁特加对狼讲道。“你那身漂亮的皮会被人一箭射穿。”
除非鲁特加是精神错乱的,否则他是不应继续骑马往前走的。然而跟这只野兽说说话倒不是太荒唐。那只狼点点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可是照常理鲁特加一发出声音或一有什么动作它应该立刻跑开才对。
“要是你担心你那个妖魅的小朋友,我可以告诉你她躲在城防后面比跟你一起在森林里游荡要安全得多。”
一定是月亮的光使它疯了,可是现在月亮还没有升上来??虽然这只狼银色的皮毛像是闪着牛乳一般的月光。
鲁特加把剑插回鞘中,调转马头回要塞了。他不信巫术,那只是人们由于恐惧而生的幻象。狼也不会从森林里走出来邀请当地的领主谈话。也许他自己也该要一副姬热拉的膏药治治病了。
他再回头朝森林那边看时,那只狼已经走了。刚纔让他迷乱的那双金色的眼睛和那副迷人的笑容已经不在了。
因为强碱的作用不停地刷洗,姬热拉的手指都发痛了。每次晚餐后,长条桌上无一例外地是一片狼籍,阿顿的战士们吃饭也像打仗。在石宫用餐的工匠和仆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菲尔德琳用布把最后一块脏桌板擦了。“北点村的格露德拉今天来了,把两头小牛牵到了领主的牛圈里。”她说道。“我看见她在织房内和德拉达说话。她丈夫沃特胳膊上被阿尔汉的人砍了一刀,他们地里的大麦全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