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决定尽快离开阿尔卡巴布。她在首都耽搁的时间越久,他发现她的危险就越大。他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她购买的东西都是用于地质考察的,他很容易就能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并找到她租赁的公寓。
第二天下午出现了危险迹象。
“有人在打听你。”莫卡一脸严肃地告诉她。
阿曼达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
“他的名字叫查尔斯·阿诺德。”
阿曼达感到很惊讶。“什么?……怎么会呢?”
“这使你烦恼吗?”
“是有点麻烦。”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查尔斯·阿诺德没有理由追踪她,他们之间的恩怨还不至于让他追到这儿来。会不会是“升级”先生冒他之名来迷惑她呢?
“保镖们会干掉他的,”莫卡满意地说,“我们把他扔到井里,没人能从那儿出来。”
“不,不,不。”阿曼达连忙说,“那太过分了。不过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阿尔卡巴布。”
“还没完全准备好。”
“那就赶快准备。我们明晨三点出发。”
“可那时每个人都在睡觉。”
“这正是我们凌晨出发的原因。谁要是想睡觉他可以不来。”
莫卡不赞成如此仓促的行动,但还是照阿曼达的话办了。
他们比原定的出发时间只晚了一个半小时。没有人因想睡觉而不来。莫卡跟她同行,还有一大群他的叔叔、兄弟、表兄弟或关系更复杂的亲戚。根据需要,他们摇身一变,成了熟练的卡车司机、采矿工程师、爆破专家、野营专家,或其他在这次远征中用得上的人。至于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是做什么的,阿曼达可不知道。
妻子们也跟来了。她们负责做饭,莫卡向阿曼达解释说,她们的工资当然也是由王宫支付。莫卡买了这么多东西,简直像航行在财富的海洋上。这可与他往日的习性不同,显然他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每天夜里他都要向安拉祈祷,请求安拉赐给他更多的财富。在他看来,王宫好比一台造钱的机器,实际上是一台纸币印刷机。他那张年轻的脸上终日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当他们朝着她父亲标在地图上的位置跋涉时,阿曼达好奇地问他:“莫卡,你多大了?”
“十七岁,不过快满十八岁了。”
“比你岁数大的亲戚们为什么乐意听从你的指挥呢?”
他的笑容更灿烂了。莫卡长着一头浓密鬈曲的黑发,皮肤光滑,跳动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他看上去像一个早熟的淘气孩子,然而却已经饱经世故。
“大家一向认为我是家族中最聪明能干的人。”他自豪地说。“他们对我寄予了很大期望,现在我已经向他们证明了这一点。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我是男子汉。我能拉来生意。在我还是小孩子时就比其他人挣钱多,所以他们尊敬我,服从我。”
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阿曼达心想,但她宁愿得到那个黑眼睛男人的尊敬。要得到他的尊敬不是靠外貌,而是靠头脑、意志和忠诚。她希望自己不再想他。他已经搅乱了她的情绪,搅乱了她内心的宁静……甚至她的责任感。正是出于责任感,她才放弃了一流酒店总经理的职位。
她收回思绪,望着展现在眼前的大地。她父亲多年前曾走过这条路,他沿着这条路走向高原。是他们毁了他。
阿特拉斯山脉横穿几个北非国家: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但在扎比亚境内,阿特拉斯山脉的矿产资源特别丰富。阿曼达想象得出,她父亲有机会去发掘自己找到的矿藏时该是多么激动。凭他的才智、专业知识和忍耐力,此行本会成为他事业中最辉煌的篇章。
他发现了一直在寻找的古水晶岩,但扎·西拉克翻了脸,把他的成就一笔抹杀,从此他找到的宝藏的位置从所有地图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论用什么方法,阿曼达都要为父亲讨回公道。她正在考虑用哪一种方法更有效时,突然发现一队身穿黑色连帽斗篷的骑兵挡住了去路。
“有麻烦了?”她问莫卡。
他耸耸肩,“他们是柏柏尔人,住在这一地区,是杰贝勒·哈费的私人部队。但我们有酋长的手令,不会有麻烦。”
阿曼达希望如此,那张没有签名的便条仍像梦一般神奇。可她一听到杰贝勒·哈费这个名字,就觉得脊背上泛起一阵寒意。他是扎·西拉克的得力助手,要是他的部队接到命令拦截她的车队,并把她押回阿尔卡巴布怎么办?
卡车嘎的一声刹住。骑手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骑着阿拉伯白色骏马的人走上前来。连帽黑色斗篷使他看上去很威严,具有威胁性。他是柏柏尔人的头领还是杰贝勒·哈费本人?阿曼达急于要知道他的身份。另一个骑手跟在他后面。
莫卡似乎并不在意。他从车上下来,等着招呼那两个人,像往常一样神情愉快。骑在白马上的人没有下马,也没有理会莫卡的问候。他的随从下了马,用阿拉伯语同莫卡飞快地交谈了几句。他仍端坐在马鞍上,保持着一种高贵的尊严。
莫卡突然停止交谈,绕过车头,来到阿曼达坐的这一侧。阿曼达手里拿着酋长的便笺想递给他,但他并没有向她要。
“我们有幸得到一个向导带我们进山,他跟我们一起走。”
“可我们不需要向导,”阿曼达不同意。“我的地图上精确地标出了我们要去的地方。”
“没有选择的余地。”莫卡富有表情地耸了一下肩。“这是个荣誉问题。如果我们拒绝,他们就会感到受了侮辱。侮辱一个柏柏尔人是不明智的,所以他得跟我们一起走。”
阿曼达叹了口气,只得入乡随俗。“那好吧,既然我们必须如此。”
她听到一阵衣服的窸窣声和旁边座位上吱吱嘎嘎的声音。阿曼达猛地扭过头来,发现向导已经占据了莫卡与她之间的座位。她本能地向后一缩,尽量离这个入侵者远一些,倒不是因为他令人讨厌,而是她突然感到他身上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这种感觉最近刚刚有过一次。
她的神经末梢一下子紧张起来,尽管她安慰自己那全是想象出来的。向导只是向导。她只不过是不习惯和一个戴着兜帽的陌生人挨得这样近。这个高大的陌生人用兜帽和面罩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这两样东西在驾驶室里都是多余的,因为这里并没有马蹄扬起的尘土。
向导没有除去它们。他的双臂交叉放在斗篷下面,盯着前方的路面,一动不动。
阿曼达猜想,自己肯定冒犯了他:一个外国女人,没戴头巾和面纱,只穿着牛仔裤和衬衫……他肯定认为这种打扮很不得体。他们现在已远离都市文明,这里是柏柏尔人的天下。
莫卡坐到驾驶员的座位上,关上车门。三个人就这样挤在这令人尴尬的狭窄空间里。阿曼达迫使自己习惯于此,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她看见那个与莫卡打交道的柏柏尔人牵着白马离去,马背上没有骑手!她惊呆了。
她的后脖颈一阵发凉。
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杰贝勒·哈费的私人部队首领要亲自来当向导?这是个卑贱的差事,随便哪个手下都可以做。假如向导不知道她要去哪儿,那他如何带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