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害。”
“但是他们却以为你对我心怀不轨,”我又哭了,“要把我当摇钱树,才肯付他
那么多钱。”
祖母叹息,“小曼,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所以我无法与他们相处,祖母,然而我也不能住在这里,因为你既然不是我的
祖母,我怎么可以在这里白吃白住白用呢?”
祖母说:“小曼,我不愿意说任何话来改变你的主张。”
“你要我住下来吗?”我问:“祖母,你,还要我?”
“问得真是多余,但是你知道真相以后,恐怕住不舒服。”
“是的,祖母,对不起你。”我垂下了头,很是伤心。
“你打算怎么样呢?”祖母问,“你才十多岁。”
“十多岁也不小了。祖母,我必须要坚强一点。”
“你先平静下来,小曼,现在我们像朋友一样了。”
祖母勉强的笑了一笑,我与她,都实在太伤心了。
“吃一碗点心好吗?有很好的汤团。”她忽然说。
平时要是她这样子问,我一定觉得很自然平常。
但是今天就不同了,今天我觉得她对我好是一种恩惠。
一个人怎么白受人家的恩惠呢?我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
“不饿吗?”她又问。
“不,祖母,我实在不应该再叫你弄这些东西了。”
“小曼,只要你在这间屋子里一天,我还是当你孙女。”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呢?祖母,我不太明白。”
“我也不知道啊,”她笑,“也许这是人结人缘吧。”
祖母笑得不似欢愉的样子,我觉得不舒服。
“我们可以慢慢想一个解决的法子,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不留,我不会勉强你
的。”
我低着头,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我从那里得来的福气呢,有祖母对我这么好。
我细细的看她,如果她真是我的祖母,又该有多好呢?
她的脸,她的皮肤,充份表现出她曾是个美人。
而且她是这样善良的女人,自从丈夫死后,一直守寡。
“小曼,在想什么?别想太多了,来吃点东西吧。”
“我吃不下。”
“千万不要这样,等你年长几年之后,你会发掘,小曼,这世界上没有大不了的
事情。”
“是吗?”
“是的,有时候会获得一点快乐,有时候痛苦代替了一切,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
了。”
我细细的听着,虽然不十分明白,也觉得很有意思。
“年纪小的时候,样样放不开,唉。”她摇摇头。
我抬了抬头。
“我并不觉得自己运气太差,至少我现在还有几层房子可以收租,可以住下来,
是不是?”
“难道你便这样受环境的摆布?”我问她?
“没有办法,人怎么可以拜托命运呢?我看得还不够吗?”
“没有法子?”我问:“一点都没有?”
“我都五十岁了,还能活几年呢?如果算起亲人,小曼,也只有你罢了。”
我依偎在她身边,多亏祖母这样开导我,使我觉得挫折只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个时候,门铃忽而响了起来,我看看祖母。
祖母也看看我,“是谁呢?”她问:“去开门吧。”
我走到大门前把门开了,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他是我的父亲。
我马上退开一步。
“不要怕,”他立刻说,“我不会走进这间屋子的。”
“你来?你来做什么?”我问他。“你这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祖母也走过来,看着他。
“我来……因为阿娟所她今天见到了你。”他说。
“是的。”
“她什么都说了?”
“是的。”
“我一直瞒你,不想你知道真相。因为我们对你不起。”
我哑着声音说:“事情都过去了。”
“你一定很伤心吧?晓得自己有这样的父母?”
我低下头。
“进来可好?”祖母忽而问他:“别老站在门口。”
他想了一想:“也好。”他缓缓的走进来。
“听说你答应了小曼,以后不来骚扰她?”祖母问。
“是的,不过这一次又不同。”我父亲静静的说。
“这一次你打算这么样呢?”祖母也很平静的问他。
“没有,我希望你对小曼像以前一样的好。”
祖母看着他。
“我知道我们已经把事情弄糟了,对不起你们。”
他非常不安,这种不安,看得出是真的。
“没有。”我的心辐下来,“没有什么,祖母不会见怪的。”
“是的,你是一位好太太,我现在也知道了。”
祖母不出声,她低下了头,像在思量什么。
“我原来不想承认的,那晓得给阿娟都说出来了。”
“不要紧,让小曼晓得了真相也好。”祖母说。
“我怕小曼心裹不自在。”他说:“小曼,你也不用当我是父亲,我也没有资格
做父亲──,你权当我们死了好了。”
“怎么可以呢!”
“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他说。
“这话怎么说呢?”祖母说:“你坐一会儿,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请你继续对小曼好,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但是──”
他站起来,自己便走到大门那里,坚持要走。
“放心,以后也不会再来的了。”他声音低低的说。
我心如刀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只是看着他。
他转头便走了。
我没有叫住他。一声“爸爸”是这样的陌生,叫不出口。
我几时有叫过“爸”呢?我自小以为自己是个没爹的人。
我看看祖母,把门掩上,上了锁,又坐在椅子里。
“他倒不是个坏人。”祖母喃喃的说:“大家都误会了。”
我忽然又想起母亲来了,她那种憔悴的样子,印在我脑子里,摆也摆不脱。
“你要回去看看他们吗?”祖母问我,“你想他们?”
“不,”我答:“还好,我只是奇怪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家。”
祖母笑了。
“就好像是一只小鸡,一直活在鸡群里,忽然有一天,鸭子跑来说他不是鸡,你
说,祖母,那多难堪?”
祖母说:“傻孩子。”
“如果你对我不太好,祖母,那也罢了,唉。”
“干吗叹气呢?小孩子应该明朗一点啊。”她劝我。
“偏偏你又对我这样好,叫我怎么办呢?”我问。
“你就留在这里好,你高兴去看你父母,也无不可。”
“这对你多不公平,对我却是占尽风光的。”
“没有办法,我总得想到,孩子不是我生的。”
“我倒没这个感觉,我觉得我的的确确是你生的。”
“唉,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她笑笑的说。
我低下了头。
这件事以后,好几个星期,我们都尽量活得与以前一样。
首先,我发觉祖母对我客气了,随后我发觉自己不想再叫他祖母。两个人都有一
点奇奇怪怪的生疏。
她还很年轻,一直叫她祖母祖母的,多么滑稽。
于是我改了口,含含糊糊的,不肯呼唤她那么多。
祖母是一个明白人,她不介意,她只是笑笑而已。
祖母说得好,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朋友是难得的。
我想搬出去住,然后与她维持朋友的关系。
不过祖母说什么都不答应,她说她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她又说我不会找到工作,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她都说对了。
于是我在家里,开始做更多的事情,帮祖母的忙。
我们之间建立更好的关系,我是较以前成熟多了。
有一天祖母忽然说:“我与你拜访一下你的父母吧。”
我问:“为什么?你想去吗?”我觉得有点奇怪。
“是的,我想去看看他们,”她说:“与你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