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这是事实,手籁籁的抖,不能支持下去。
我并不是个勇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昏,实在受不了,耳膜上似针刺般痛,神经线要崩溃。
我不能正常工作了。
把桌上所有礼物妇进袋中,提着它回家。
猫儿迎出来,咪鸣咪鸣,跳进我怀抱。
受骗吗,是受骗吗?安琪哪来这么多现款,我和她的收入仅够开销,省~辈子也省不出这些珠宝物业。
她并没有慷慨富有亲戚朋友,算来算去,这些东西,来路不明。
更可笑的是,此刻我竟成了它们的合法继承人。
屋宇买卖合同上的日子是十四个月之前,换句 话说,是在安琪去世前仅仅两个月。
抱着猫的手越收越紧,猫吃不住力,尖叫一声,挣扎跳走。
这时电话铃在静寂的屋子里暴响起来。
是安琪,安琪打来的。
她有义务要同我说清楚,她欠我一个解释。
我着魔似的去取过电话:"安淇,安棋。"
'"阿方,是阿方吗?"老周的声音,"你不舒 服?怎么突然不见了人?'"
"我"
"我们来看你好不好?'
"我叫令棋来看你。
我终可以出声:''不用。
"她是医生,她知道该怎么办,你先躺一躺。"
医生,我竟不知道她是医生。
''阿方,大家都关心你。"
我低声说:"你们对我这么好,方某死无葬身之地。
"呸呸呸。"老周笑,"她马上来。"挂了电话。
我呆呆看自己的手。
与安琪共度的生活片断.如做电影般一幕一幕在掠过。
她,那么她已羽化成功,但她答应我,会得前来道别,叫我留意在露台上徘徊的鹰。
泪水至此泊泪淌下,不能抑止。
我已尽了力,安淇,你有心事,为何不对我倾吐,我虽软弱无能,至少有一颗炽热的心。
安改,我闭上双目,痛快地哭。
忍了一年的眼泪,至今才释放。
门铃叮当响起。
我用手背抹抹面孔,再用毛巾擦干,出去开门。
今棋站在门口。
一面孔的关怀,手中提着药箱。
她伸出玉手,按上我的额头。
"你的热度不低呢。"
被她一说,我顿时萎靡,支撑不住。
她诊症,我静静躺着。
怎么没留意,她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但我以为有洁痛的女孩都爱用那种肥皂。
"老周没告诉我,你是医生。"
"非必要时姐夫他们绝对不说,都埋怨我入了这行,嫁不出去。
"自己开诊所吗"'
'不,哪有本事,在公家医院服务。"
我合上探热针。
"好好休息,不要想大多,已有些微神经衰弱,看,手心直冒汗。"
我别转头。
这种关怀是真实的。
"一会儿姐姐会送吃的上来,你不嫌烦吧?"
"感激涕零。"
"朋友之间,应该这么做。"
门铃再度叮当叮当。
令棋代我去启门,只见奔进来的是小周棋。
"方叔叔。"她亲热地蹲到我床头。
小女孩身上穿的是我挑的大衣。
"小棋。"
小棋探向前来,在我耳畔轻轻说:"忘了整件事。"
我一怔,"什么?"
"忘记它,从头开始。"
我寒毛直竖。来了,又来了,这不是小孩说的话。
这是安琪。
安琪又通过小棋来同我接触。
我连忙自床褥上撑起,轻轻抉住小棋双肩,盯着她,浑身抽紧,"你说什么?"小棋清晰的说:"不要错爱。"她像背书般利地说下去,"忘记整件事。"
我跳起来。
周太太偏巧探头进来,"小棋,方叔叔不舒服,别打扰他。"
小棋转过头去,"我同方叔叔聊天呢。"
我声音颤抖,"说下去,小棋,你说呀。"
小棋转过头来,"爸爸答应明天带我到迪土尼乐园。"
"不,不是这个,刚才你讲什么?"
"米奇老鼠。"
"不,不是他。"
"是,"小棋说,"我最喜欢米奇。"
我叹口气。
周太太盛了粥进来。,
"老周替你请了假。"
"谢谢"
我犹自拉着小棋的手不放。
小棋抱怨:"方叔叔的手是冰冷的。"
我只得松开小手。
周太太劝我,'老周一直欣赏你,说你斯文纯朴,方先生,凡事总得看开些,他说你健康一日差似一日,整个人落形,你别怪我倚者卖老,我是决意笼络你的了。"
周太太几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
"再露骨点也不妨,咱们家有客房,要不要搬过来?你这里没人服侍。"小棋进来愉快地说:"这只大猫与我成了朋友。"
小棋,为着小棋。
"待我考虑一下。"
这时令棋进来放下药,忽然之间,非常亲呢地说:"他就是这样,总担人千里之外,怕难为情,还会脸红呢,~下子耳朵便烧成透明。"
周太太即时笑说:"只有你了解他。"
真的,我诧异了,面孔红起来了,低下头。
周太太说:"我就是觉得方先生这点好,人家是正经人。"
小棋也说:"我也喜欢方叔叔。"
她们三位都对我这样,我更加结巴,说不出话来。
令棋一笑,"我先走一步。"
"大家一起吧,让方先生休息。"
小棋手上忽然多了一部小本子,"方叔,是你掉在墙角的。"
她将它搁在我枕头边。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考究的记事本子。"哪处墙角?"我追问。"那边。"小棋指一指。
啊不可能,天天睡不着都踱步,这间房能有多大,每~公分都被我巡遍,从没见过这部小册子。
但孩子是不撒谎的,况且这是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又何必说谎。
小棋是个异常的孩子,我一定要接近她,如要得到更多安琪的消息,必须接近她。
我把小册子握在手中,"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周太太说:"我让老周来接你,六点正好吗? 。
我点点头。
她们一行三女性离去。
我才有空查阅小册子。
册子的面是真皮的,印着路易维当独有的花纹,只有十公分乘十四公分大。
里面有数十页薄薄牛油纸。
这种配件是很贵的,安淇生前不是用不起,不过多数选大件头的公事包之类,从没见过她有记事本。
我不是个不细心的丈夫, 安琪也很体贴,时常注意她的举止。
但在她去世一年后,我发觉她越来越似陌生人。
是她托小棋一步一步地向我展开她的真面目。
我紧张地翻开第一页。
一颗心似要从胸腔中跃出来。
第一页上,端端正正地写着:金德寿律师行.电话三零四七五,遗嘱、屋契副本、离婚申请书。
我张大嘴。
顶梁骨上走了真魂,两颊上的肉不受控制,籁簸不住地科,大量汗浆自手心涌出来。
我死命闭上眼睛,只见金蝇狂舞。
再张开双眼,仍然看到那五个字:离婚申请书。"
安琪要同我离婚!
我发了狂。
一把掀起被子,立刻拨电话找金德寿律师。
顾不得了,既然她要我明白一切,我非去了解真相不可。
匆匆披上外套,前往商业区。
我的心脏似要随时爆破,涨鼓的感觉难受,一阵阵抽搐、放松,又再扯紧,这样的苦怀,叫我怎么忍受,坐在街车内,我再翻开第二页。
一共四个号码,包括她银行户自,信用卡,以及保管箱的号码。,
第三页上写着的血型,身分证,护照号码。
一点不错是她的笔迹,圆圆的,独特的,似一个孩子,我们念英文书院出身的人,中文字都写得怪怪。
已不能再翻阅下去。把小本子收在内袋,街车已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