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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我说:“我是小郭。”

  “我叫菲立。”

  “你好。”我们握手。

  他问:“你看咪咪怎么样?”



  “一流。”

  他很高兴,“是世界一流。”

  我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但何必去扫他的兴,各人自有做梦的权利。

  “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如何?”菲立问我。

  我即时问:“还有什么人?”

  “几个熟朋友同这里全体人马。”



  我不感兴趣,人太多了。

  他说下去,炫耀地自傲地,“咪咪每日时间表都由我编排。”

  “哗,多么吃重的工作,”我暗暗好笑,“很多人要看你的脸色呢。”

  “是呀,不过我做事很公正,那些人该见就见,哪些人不该见就不见,绝无偏袒。”

  我问:“公私两方面都由你管?”激一激他,“私事还是她自己作主吧。”

  “才不,她最听我的话,”果然谷子都红了,“她才不会结交我不喜欢的人。”

  这么幼稚的一个人,我还有点良知,不忍再耍他,同他玩下去,导他升仙。

  “当然,”我说,“姐弟情深嘛。”

  他又高兴起来,“我们两人自幼相依为命。”

  一眼就知道,菲立这种个性的人,自卑感很重,自尊心特强,最受人演捧,最容易被得罪,哄他数句,他便乐为人做死士去了,一言不合,他便踩上来没完没了,异常肤浅,最易被人利用。

  他也有件武器,祭出来无往不利,这是他的福气,有一个好姐姐叫柯倩,否则他早已无地容身。

  转眼间午饭时间已到,柯倩过来招呼每一个人。

  见我与她爱弟同坐,便微笑说:“一起好不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立即被她笑容收买。

  这时候菲立的朋友到了。

  我定睛打量。

  那个男的是菲立的同道中人,只是更瘦更小更文弱。那个女的倒是个尤物,一头乌发长及腰际,天还未凉快,已穿上秋装,一边冒汗一边标青。

  我想起来,她是时装模特儿,混血儿,叫夏乐蒂伊利沙白,场子很多,人很红。

  菲立为我介绍。我看清楚地。

  她的一双眼睛是淡蓝色的,彷佛可以自瞳孔中直看到她脑袋里去,有点可怕,还是黑眼睛踏实点。

  菲立问我:“我们去吃正宗咖哩,你来吗?在印度人的家里吃,用手抓。”

  哗,要我的老命。自小我是个猥琐狷介的人,具洁癖,在吃方面尤其不敢冒险,管什么吃了会做神仙,不干净就不要搞,你嘲笑我也好,说我没文化亦可,总之与大肠菌无缘。

  我把头摇得要摔出来。

  夏乐蒂忍不住笑了,“不要紧的。”

  “不不不,我们改天见吧。”逃之夭夭。

  他们在背后讪笑我。

  改天介绍我的朋友小蔡给他们。

  小蔡上至蚯蚓下至禾虫,四只脚的除出桌子,还有炸弹也是例外,否则什么都吃。

  我一个人到大酒店咖啡厅去坐下来吃一客三文治了事。

  阿戚去接班,只说大队吃完饭便散班,各自返家,而柯倩一进屋子就没出来过。

  这么奇怪。

  一个人住不觉得寂寞?

  为什么夜间完全没有应酬?

  我开车子去到她家楼下,坐在车子里苦候。

  柯倩有两部车子:一辆白色的开蓬跑车,另一部黑色的房东,都是价值数十万的名牌。

  过了晚饭时候,我边吃热狗边耐心恭候。

  不出所料,她出现了。

  穿一件白色的裙子,美好的身材若隐若现,打开座驾车的门,坐进去,发动引擎。

  守在那里的娱乐记者大失所望,随便拍了几张照片。

  我连忙开动车子,跟在她身后。

  黑夜,一个美人儿独自开车在风中上路,长发飘拂,衣裤轻盈,你别说,看看还真货老沈就是这样被迷着的吧,我不怪他。

  车子在市内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往郊外驶去。

  这是通往西沙角的路,阿毋曾说过,老沈有别墅在此。

  果然,他在等地。

  他穿着便装,站在黑夜中,如盖士比等黛窗般的等她,情深如海。

  我很被感动。她并没有别人哇。

  我把车停在前面小路上,人下车往回走,在暗地里,听见这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

  多么浪漫,黑墨墨的空穹下,除却星光,什么都没有。我羡慕他们懂得享受。

  只听得沈以藩说:“你是来向我摊牌?”

  “以藩,你知我很爱你。”她温柔的说

  “是,爱到不肯让我碰你。”他微愠。

  “男人眼中,往往只有性。”她轻笑。

  他也无奈地笑:“你仍爱我?”

  “我们可否做朋友?”她问。

  “朋友?我不知有多少朋友,我要的是情人。”

  “我无法满足你。”

  “你可以的,当然你可以满足我,你忘记以前的好时光?”

  她沉默。

  “你找到新爱了。”

  “你见过吗?”她反问。

  “你守秘守得好。”

  “有什么秘密是长久的?纸包不住火。”

  “他是谁?”

  “别无中生有了。”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他恳求。

  “以藩,你也该成家立室了。”

  “你少管闲事。”他动了真气。

  “是否一刀两断?你说,你说。”

  “以藩,你是本市最潇洒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吃惊。

  “风度几多钱一斤?”他冷笑。

  “以藩,我们改天再谈。”

  “已经改了很多天了。”

  她又沉默。

  “你想结婚?我可以考虑设法。”

  “不。”

  “你说老实话吧。”

  “这里有蚊子,以藩,我要回去了。”

  “我恨你。”他说。

  她轻笑,“身为一个女人,能够被沈以藩恨上十年八年,倒也不枉此生。”

  他无奈,“你走。”

  “以藩。”

  “你走,再不走难保我不打你。”

  她叹口气,循小路回到车子上,发动开走。

  沈以藩一直站在黑暗里。

  半晌我看到他嘴角亮起一点红星,他在吸烟。

  我咳嗽一声。

  “谁!”他警惕的问。

  我连忙现身,“小郭。”

  他松弛下来。“进来喝杯东西。”

  我随他进别墅。

  阿毋并没有夸张,这间屋子公主也住得下。沈以藩领我进书房。

  他说:“女人是最奇怪的动物,说变就变。”

  “她有她的条件。”我说。

  “说穿了也没什么稀奇,”沈以藩嘲弄的说:“一个廿九岁半的歌女。”

  我笑,“说穿了嘉洛琳格烈毛蒂也不过是赌场大老板之女而已。”

  “小郭,你这个人真的有点意思。”他苦笑。

  “当然,我一不是你下属,二不是你傍友,虽受雇于你,但我提供服务,两不拖欠,无利害冲突,故此有几句真心话。”

  “小郭,你事事看得那么穿,有没有快乐?”

  我反问:“老沈,你事事看不穿,又有没有快乐?”

  他不晌。

  “快乐是很奥妙复杂的一件事,跟看不看得穿有什么关系?根本不可以混为一谈。”

  他再替我斟酒。

  这种拔兰地喝到嘴里,舌头如接触到液体丝绒,香气扑鼻,温醇无比,打个转灵活地溜进喉咙,舒畅得叫人叹息。

  只有一比,好比拥看个知情识趣,温柔如夜的美丽女人。

  我陶醉得要死。

  他沮丧的说:“你听到看到,她不再爱我。”

  我点点头。

  “那个人,我的情敌,到底是谁?”

  “迟早水落石出,你放心上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的心早已僵化。”

  我忍不住笑,“没想到你那么诗情画意。”

  我告辞。

  老爷车开到市区才崩溃,算是我的运气。我叫车房拖去研究,又是电池出毛病。

  我同阿戚说,有钱真好,可以住十大间房间的别墅,开一九五四年海鸥车门的平治三○○SL,喝不知年的老酒,还有,还有可以有时间恋爱及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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