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佳立刻找叶警司。
叶雪珍答应第二天见她。
一早,她已经坐在警司办公室。
叶雪珍哗然,“这么紧张,却是为何来?”
郭振佳不出声。
“好好好,我立刻替你办,我即时派人到医院录口供,一定将那帮小流氓绳之于法。”
振佳松一口气。
这时,叶警司握住了她的手,“我倒是了解你的心情。”
真的,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什么不知道。
“你可是决定要拉她一把?”
振佳点点头。
“祝你成功。”
三天后,振佳接王杏泉出院。
少女一到公寓,看到一尘不染,讶异的问:“怎么一回事?”振佳尴尬,“清洁公司来过了。”
“那,岂不是不再需要我?”
“你给我回学校读书。”
“成绩跟不上。”
“大可恶补。”
少女看着她,“郭律师,对你来说,世上似无难事,”“是,你说对了,来看你的房间。”
“你肯收留我?”
“我收养你,”振佳更正,“做你监护人,已着手正式办手续,对了你心意如何?”
少女怔半晌,落下泪来,“我怕令你失望。”
“试试看。”
少女忽然号淘大哭,“我已满身癣疮,不堪造就。”
她眼泪汩汩流下,象是要洗净心中毒素。
郭振佳轻轻拍她的肩膀,“一个人总得有第二次机会。”
三个月后。
叶警司在裁判署处见到郭振佳。
“振佳,借地方说两句话。”
“马上来。”
“怎么样?”
振佳笑,“你也很关心这件事。”
“当然,把近况说来一听。”
“她天天一早起来上学,坚持不要我接送,出门前总替我做好早餐,报纸一定放在桌上。”
警司点头,“功课呢?”
“三时半放学后找专人恶补至七时,有进展,但比较缓慢,这不要紧,主要是已经尽力,睡梦中也会喊出功课来。”
“你的负担可是增加了?”
振佳叹口气:“她也有极端痛苦的时候,同我说,街上似有恶魔呼召她回到阴沟去沦落,好几次她觉得烂死街头反而爽快……”
叶警司耸然动容。
这时,振佳鼻尖冒出汗来,如同身受。
老友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
“你不会失望。”
振佳笑了。
就是那天,她回到公寓,发觉杏泉的功课本子撒了一地,人不知去了何处,抽屉里的零钱也被拎走,振佳的心直沉下去。
走了。
捱不住走了。
有时,上进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事,但是,她只差那么一点点。
那夜,振佳睡得极差,辗转反侧,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天朦亮,她便出门去工作。
打开门,发觉一个黑影蹲在门口,看仔细一点,是一个人,她颤声问:“是杏泉吗?”
那人抬起头来,可不就是她。
振佳拉她起来,把她拥在怀中。
杏泉这次没有哭,只是紧紧握着振佳的手。
那个月月底,她的功课终于追上水平。
接着的路就比较平坦。
振佳特别欣赏杏泉的静,真没想她那么懂得独处,不是特别留心,根本不会发觉她的存在,除了做功课及帮着赶家务,她喜欢阅读,只吃一点点食物,极之整洁。
没有人会相信王杏泉曾经是个街童。
可能吗?
一个周末,振佳驾车到山顶去,目的地是私家路尽头的一间独立小洋房。
甫下车,已有佣人开门迎出来。
“郭律师请。”
满面笑容,可见振佳是熟人。
振佳走进会客室,没等一会儿,才喝了半杯茶,背后已经有人叫振佳。
振佳转过头去,欢喜地喊声师傅。
只见一位中年女士坐在轮椅上,对着振佳和蔼地笑。
振佳蹲下握住她的手放到脸旁,良久不愿放下。
“好吗?”
“很好,”“听说你已考取检察官的职位。”
“是。”振佳握着手仍然不放。
“恭喜恭喜,你收养的孩子好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师傅。”
“心里可是不以为然?”
“不不不,”振佳笑,“我不敢。”
她师傅也笑,“我一直觉得世上只有一个郭振佳,你不要失望才好。”
“师傅太夸奖。”
“叶警司好吗?”
“仍然是终身好朋友。”
师徒俩闲谈一会见,振佳推着轮椅到花园,又喝了一杯茶,才告辞离去。
师傅当然绝口不提当年。
但是振佳本人却记得一清二楚。
十年前的某一个晚上,她因打架生事被抓进派出所,由师傅见义勇为保释她出去。
故事似曾相识?
正是王杏泉的翻版,所以,郭振佳一口咬定她认识王杏泉。
少年的她流落街头,自一个堂口浪迹到另一个堂口,在黑暗的后巷觅食,是师傅伸出大力的手,把将她自污泥里拉出来。
接着送振佳回到学校,苦读了十年。
今日的她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振佳把车子驶到学校接杏泉放学。
杏泉一出校门便看到她,“郭律师,你怎么来了?”
她一直叫她郭律师。
振佳微笑,“上车来,我们去庆祝。”
“什么大事?”
“天大的事:庆祝活着真正好。”
寻找美人
何至殷家境富有,身体健康,是名运动健将,他相貌英俊,而且功课非常好,二十五岁便取到博士文凭,之后便在家族创办的银行工作。
这样一个人,当然很快被城内好事之徒誉为最理想的独身男人。
何至殷一直没有女朋友,他在公众场所无论同什么人吃顿饭,翌日畅销报纸的社交版一定刊登照片,令他尴尬。
他一直这样说:“我无所谓,对我女伴不公平。”
随便一次约会,便被人摄入镜头之内:标题是富成银行总经理何至殷与名媛陆小曼蜜运正浓之类。
改天与别人参加舞会。又有图片说明:何公子身边换上歌星王映霞。
好似白白害人家失恋,于心何忍。
过了廿六岁。何至殷很少再到这种地方露面,渐渐又有别的社交新星代替了他的位置,他松了一口气。
低调生活乃他所喜。
约会异性,他索性到外国去。
祖母第一个性急。
“至殷,你是长孙,你若不设个好榜样给弟妹,人人学你,谁来传宗接代?家里超过廿年都没见过婴儿,寂寞得要命。”
至殷说:“二妹至舜快要结婚。”
“可惜嫁外国人。”
“只要相爱,有什么关系?”
祖母笑问:“那你呢?”
何至殷见有时间,索性陪这个通情达理,性格豁达的祖母聊聊天。
“我在找个人。”
“啊,”祖母明白了,“你心底已经有个理想模子,看有没有人适合,可是这样?”
“是。”至殷颔首。
“可是在寻找美人?”
“祖母,你怎么知道?”
“咄,你是我孙子,我自然猜到你心思。”
“你同妈妈都是美人。”
“动词用过去式还差不多。”
“至今仍然是最美的母亲及祖母。”
好话谁不爱听,何老太笑得握住孙儿的手不放,“至殷,我有一套翡翠首饰,你结婚时送给小美人。”
何至殷唯唯喏喏。
据他所知,年轻女子都不要绿玉,钻石与珍珠配搭得好倒也罢了。
只听得老太太说:“告诉我,你择偶条件如何?”
在祖母面前,大可畅所欲言,“不但脸盘子五官要美,连后颈,肩膀,足踝,手指,足趾,都需美。”
祖母笑不可仰,“说得好。”
“面孔再漂亮,身段再玲珑,却拥有一双穿九号鞋的大脚,那可煞风景了。”
祖孙俩大笑。
这个时候,何至殷在约会许哲斯。
许小姐出身有点特别,父亲是一间报馆老板,著名文化人,身家也丰厚,许小姐天资聪颖,学业成绩非常优秀,十七岁时父亲送了一件T恤给她,前面写着“我拒绝了史丹福”,后面印着“我拒绝了耶鲁”,原来,她去了剑桥读英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