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呆。
我本来没有想到这只音乐盒子居然还有另外一只,现在既然被我见到,便不肯放松。
“小姐,我有一个朋友,渴望这些音乐盒子很久了,好不容易才见到……”
“你可以另外选一件圣诞礼物给她。”她很厉害。
我说:“那位朋友不是小姐,而是一位老先生。”
她略略动容,但马上笑了,“老头子玩音乐盒子?”
我长叹,“小姐,你不肯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她捧起那只盒子走,我死心不息地随在她身后。
她讶异的转过头来,“你跟住我干什么?”
我可怜巴巴的说:“小姐,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女子?你也不应夺我之所好呀。”
我苦笑,“我是小人。”
她仰起头哈哈的笑起来。
她说:“先生,这只音乐盒子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无论你如何说,我也不会出让。这样吧,我同情你只迟了一步,也庆幸自己能够买到它,我请你喝杯咖啡如何?”
我心中气苦。没奈何也只好答应下来。
她长得很高很苗条,只比我矮一点点,穿一件白色的大衣,淡咖啡色长袜与靴子,说不出的潇洒。
看得出她喜欢得很,心情非常好,与我争赢了这只音乐盒子,有点大喜过望。
我与她找到一间咖啡店,挤了进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张两座位的台子。四周围人山人海,都是些庆祝佳节的年青人,有些已喝得半醉,却还闹看商量下一场的节目,都有发散不尽的精力。
我忽然想起来,问女郎:“你怎么没有约会?今天你应该有地方可以去才是,却跑来跟我争这音乐盒子,真是前世欠你的。”
她笑,不响。
我们叫的拔兰地来了,我与她干杯。
她也问我:“你呢?你怎么没地方可以去?”
我冷笑一声,“非不能也,乃不为也。”
“何必太过高贵?”她说。
这句话有点意思,咦!她倒是个明白人。
“这是我的选择。”我慨然说。
少杯酒下肚,暖洋洋地,牢骚多了起来。
“许多事,”我说下去,“得失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像这只音乐盒子,明明是我的,半途却杀出个程咬金,夫复何言。”
“命中有时终需有。”她也干杯,“祝你圣诞及新年快乐。”她付了钞票。
“小姐,你尊姓芳名?”我追问。
她笑笑,“不必了吧。”
“小姐,我们如何联络?”我急问。
她扬起一道眉,“我们何必联络?”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走出咖啡店,扬手叫一部茁车,跳上去便开走了。
完了,香港五百多万人口,叫我到什么地方去找这只音乐盒子与这个女郎?
当夜我回到家中,更加闷闷不乐。
圣诞过去,新年过去、一连串七八天假期,过得我头昏脑胀。
直到我再度打开诊所的门,新年第一个月已过去一小半,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我的邻居讶异地说:“洪医生,我们还以为你已结束营业了呢。”
过年生意照例的好,人们玩坏的有,累坏的有,吃坏的也有,都得光顾医生。
小淡也病了,她摇头晃脑支撑着去上班。
我没好气的说:“蔡博士的脾气也太好了,要是我,早叫你卷铺盖。假期是给你休息的,不是给你玩的,你看你那样子。”
见她那个样子,接她下班的时候,我便硬着头皮上楼去。希望不要碰到蔡博士。
果然,这小淡整个人伏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我去渗扶她二边说:“明天告假吧。”
眼角瞟到蔡博士的书桌上,我呆住了。音乐盒子!那只音乐盒子。
我的手一松,小淡摔回椅子,她大声咒骂我。
我拿起音乐盒子,上足链,它演奏起来。
我脑中灵光一现,即刻明白了。
我大叫:“小淡,蔡博士是女人,对不对?”
小淡用手支着头,瞪我一眼,“当然是。”
我拍桌子,是她?得来全不费功夫,“你怎么没跟我说她是女人?而且是个极之美丽的女人?”
小淡白我一眼,“我不记得了,我没有跟你说起过吗?”
原来就是她,我大兴奋了,原来就是在平安夜与我争那只音乐盒子的女郎。她就是蔡博士。说真的,在这世界”还有谁比我更重视一件这样的玩艺儿呢?
“她人呢?”我狂喜问:“蔡博士人呢?”
“下班回家去了,明天请早吧。”小淡没好气的说。
对了,明天请早。”
既然找到了她,我就不会让她再逃开我的目光,我心头上已经有她许多资料,慢慢集中一下,就可以明白她的为人。
她高贵、美丽、有点孤僻、能干、固执、有艺术家的气质、她独身、没有伴侣、平安夜也不赴约会……太理想了,这不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女子吗?
我跟小淡说:“来,我先带你回家再说。”
小淡白我一眼,“小叔,你越来越神化了,看我跟不跟奶奶说去。”
我哈哈大笑。
在车子上我乐得飞飞的,明天──“明天一早我送你上班,小淡。”
“你又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小淡真知我心意。
但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找到了音乐盒子,也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