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时我们也有见面,我并不多话,说完公事就走。
叔叔奇问:“侄儿,你是怎么了?到了这一把年纪才转性,不是什么好事儿,成日都垂头丧气,干什么?”
我答:“叔叔,我觉得很寂寞,我想结婚。”
“娶谁?”
“刘余庆。”
“你这人真怪,以前你有些女朋友,条件好过刘余庆多多,只要你一开口,人家就肯嫁过来,也没见你这么起劲。”
“我不欠她们,我单单欠姓刘的。”
叔叔更诧异,“你也信这个?”
“还有什么解释?”我苦笑。
“我并不喜欢刘小姐的性格,她自信心过强,”叔叔说:“刚强过度,其实这种女子遍地都是……”
“我也知道。”我莞尔,苏茜就比她特别。
“你再去试试吧,男人都是蜡烛,喜欢被人吊胃口。”叔叔也叹息。
我跟刘余庆说:“你的战略成功了,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女人了。”
她瞪我一眼,“我根本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是有诚意的。”
“世上有很多女人,为什么偏选中我?”
“喜欢你呀。”
“不是说做朋友?我早知你不谙此道。”
我无奈何:“你猜中了。”
她嫣然一笑,“我要开会去了。”狠心,不错。狠心。
第二天早上,我八点正就在她门口等她,廿分钟后,她拿着公事包出来,我按车子上的喇叭,她转头看到是我,用不置信的眼光向我打量。
“上车好不好?”我几乎哀求。
“你?”她笑,“你这么早起来?”
“够牺牲了吧,感动没有?”
她笑得前仰后合,“为了猎物,暂时委屈一下,算什么?”
我为之气结。
但是她终于上了我的车子。假以时日,她的铁石心肠终于会软下来。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腰酸背痛,对自己说:陆西,你的年纪大了,不适宜做大情人了,简直起不来,苦苦挣扎半晌,才驾车出门,到刘家门口。
是否值得呢?一路上我问自己。
我伏在驾驶盘上,刘姓小妞活活泼泼的走到我面前,“咦,我真的多了个司机?”
没良心。
到了公司我颇打呵欠。女秘书说:“陆先生,你要保重啊。”
太有道理了。
天天做褓姆管接管送,不一定有得益。
第三天,我告诉自己:我还是爱自己多一点,我爬不起来,开什么玩笑,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七点钟起过床,自作孽,不可活。
我开了开篷车,半路上一个晴天霹雳,落起倾盆大雨来,我看到刘余庆的时候已成了落汤鸡。
她说:“你回家换衣服吧,我自己叫车。”
我苦笑:“这个时候什么地方叫车子?”
连忙将车蓬拉出来,湿漉漉地送她到公司,然后回家。
三个喷嚏之后,顿时精神萎糜,抬不起头来,淋了浴,倒在床上就睡,电话铃响也不去接听,到中午时分起来,但觉头重如铁,颇角火烧似,要命,我病了。
心头顿时一凉,以我目前的身价地位,为一个小女孩送了命可不值得,我一死她还不就跟别人跳舞去了,她会有什么良心?
连忙叫了医生来诊治,打了针,留下药,嘱我多休息。
叔叔的电话跟着到了,“患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
我没好气。
“别太自苦呢,刘小姐并没有感动,与女秘书笑得前仰后合呢。”
“太过份了。”我说:“当她做老姑婆的时候,她会想到我的好处。”
“好好养病。”叔叔说:“我会把她调到别的部门去,你回来见不到她,就不必尴尬了。”
我发了三日烧,苏茜回来照顾我。
她一语不发,处处服侍我,我感动了,几次三番要说几句好听的话,但忍住不发,我并不想娶她,苏茜再好,她的出身成问题,我不能带她出席正式的宴会,这样的妻子不合我的规格。
我们活在这样商业化的城市中,模样讲究实际,若果苏茜不能应付场面,日久自卑,便会对我的应酬起反感及抗拒,即使在一起,也会裂痕日深,造成分手的原因。
苏茜是一个最好的情妇,我想。
病了几天,我对刘余庆的兴趣大减。
我对她再好也没有用,完全是一相情愿。
待我能够起床的时候,苏茜说她该回去了。
我没有挽留她,明知她多么希望听到“你别走”这三个字,我也残忍地不说。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收拾东西走了。
我送她到门口,说声谢。
她的眼睛红了,把门匙还给我。
“别这样。”我轻轻的说:“我只不过是个好色的小老头。”
她抬起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彷佛替我担心,我是个吃赡养费的女人,无忧无虑,你娶我,我也未必答应嫁你,现在我自由自在多么开心!嫁人是要尽忠报国的。”
这么熟了,她还要面子,倔强的女人。
“我对不起你。”
“算了,”她转头走。
这一次她仁至义尽,是不会再回头的了。
我知道。于是兴趣索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过没多久,门铃响起来。
我有点纳罕,谁呢?莫非苏茜愿意吃回头草?
女佣人去开门,进来的是刘余庆。
我是有点意外,但却没有想像中的喜悦,我看看她的俏脸,有点养呆,这一病把我病清醒了。
叔叔说得对,这样的女孩子到大学校园去找一找起码三万个;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干吗迷她?
她手中拿着一束红丁香。
她说:“听讲你病了,一直抽不出空来看你。”也没有一句半句歉意的话,彷佛这次来看我,是一种施舍。
但此刻我是心平气和的!“谢谢你的好意。”我温和的说。
“几时可以上班?”她问我。
“过数日再说,急什么?这一辈子注定是要上班的。”
她对我态度是好得多了。
过一会儿她说:“我订婚了。”
我并不惊讶,“是吗?”咦,这倒是我落台的好机会。
她自手袋里取出一张请帖,放在茶几上,“有空请赴会。”
我笑了。
她觉得我毫无反应,有点失望。
呵虚荣的女人,都希望男人抱住她们的腿痛哭。
我如一个长辈般问:“男方经济环境还过得去吗?”
“大家都得做事。”她不是没有遗憾的。
“平时不要紧,怀孕时就较为辛苦,”我说得很关切,以前的事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似的。
连自己都疑惑起来,什么?我追过的女孩子?我着过迷?呵我是老狐狸了。
她也很困惑,有点失惜,不知如何回答我才好。
“老陆先生说要调我到分公司。”刘余庆说。
“一样的,”我安慰她,“一样做。”不给她有诉苦的机会。
她发呆,到底年轻,不懂为自己打圆场,我也再没有开口,她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我送她到门口,告诉她:“我有空一定来。”
她点点头。
送走刘余庆,我松了一口气,捏了一把汗,好险,若果真娶了这个娃娃,事事受她钳制,那可苦了。想到她刚才上门来,明明有事要求我,尚一副嚣张的样子,也未免欺人太甚。我叹口气,女人都以为男人会爱她们一辈子。
隔了几天,我恢复正常去上班。
叔叔笑我,“你的恋爱,来得快去得快,不愧是老手。”
我笑:“不敢当不敢当。”
叔叔的新助手来上班,苗条动人,兼有刘余庆的清新及苏西的成熟,长发披肩,狭长的眼睛别有姿态,穿一条黑色??皮长裤,哗够帅。
我感喟了,女人个个都美,怎么舍得放下王老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