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有适当的首饰与鞋袜配搭,行李又不能超重及夸张,真不是容易的事。
玉芳本有一套路易维当,可是想了想,另外去买了几只新秀丽,朴素点好。
不能太工心计,每样细节都计分。
出门之前她去修剪头发指甲,又休息个足够,才踏上飞机。
去度假?不,去打仗。
幸亏丘玉芳性格豁达,不太紧张,既然已经尽了力,也就听天由命。
司机在飞机场把她接到大宅。
屋子是山上的一间华厦,占地一亩,往下看,是整个威基基沙滩。
一个人富有到这种地步,倒也是好事。
甫把行李放下,女仆便上来说:“丘小姐,梁夫人请你半小时后到露台喝下午茶。”
玉芳便趁这段时间洗把脸,补一补口红,换件衣服。
她沿着楼梯下来,发觉二楼的阳台宽大舒适,而且,熊、柯两位已经比她早到。
玉芳不敢怠慢,立即迎上去。
那两位女生也转过头来。
大家都满脸笑容,虽然年纪轻轻,表面工夫都练得到了家,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她们在开旧生联欢会。
柯宝宜比照片还好看,简直是个美人儿。
熊咏琴则英姿飒飒,十分神气。
可是两位女生上下打量过丘玉芳之后却赞道:“原来人真可以有这样文雅的气质。”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把声音道:“无论谁胜出,都希望其它两位继续留任。”
一看,是梁定邦到了。
他穿着便服,过来招呼三位年轻女子。
玉芳马上注意到柯宝宜一个箭步,抢到他右边的位置坐下。
好一个熊咏琴,轻轻挪到左边。
玉芳笑笑,只得坐在梁氏对面。
争,也得有个限度,姿势那么难看,赢了比输了更惨。
他们才聊几句,忽然有人说:“怠慢,我来迟了。”
原来是罗玉薇女士。
她年约五十余岁,气质优雅,身段苗条,衣着考究,浑身配戴珠宝,但并不觉过份眩目。
她笑着走过来,“后生可畏,我像你们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
玉芳笑而不答。
柯宝宜笑道:“梁太太,我们不懂不行呢,不然怎么在宇宙立足。”
玉芳反正不是坐在什么好位置,只有她一人起身让位。
玉芳有第六感,这次升职指示,将由罗女士发出。
这时熊咏琴也连忙来扶罗女士。
罗女士轻轻推开她,“谁陪我打网球?”
人家并不老,说不定养尊处优,精神比年轻人好。
熊咏琴连忙说:“我可以。”
罗女士看着玉芳,“你呢丘小姐?”
玉芳轻轻答:“我没学过。”
熊咏琴牵牵嘴角。
她陪着罗女士去更衣。
这边柯宝宜一对宝石似眼睛盯住梁定邦不放。
噫,一人跟一个,丘玉芳顿时落了下风。
她站不是,坐不是,十分有挫败感。
幸亏梁定邦说:“来,玉芳,一起来参观我们家的雀鸟院。”
真没想到梁宅饲养着那么多漂亮的雀鸟。
自蜂鸟至白孔雀都有,玉芳为之心花怒放,她对会人语的七彩鹦鹉最有兴趣。
有一只看到她与柯宝宜便说:“姑娘们来了,姑娘们来了。”
可是柯宝宜没有兴趣看蜂鸟啜吸蜜水,她露出不耐烦之态。
梁氏问:“玉芳喜欢那一种鸟?”
“啊,都喜欢。”
一只八哥飞来停在她肩上。,
“能告诉我是哪一只吗?”
玉芳笑笑,欠欠身,答道:“我最喜飞翔在原野里的隼与鹰。”
梁氏诧异道:“啊。”
柯宝宜插嘴:“我们刚才说到何处,呵,对,宇宙创业经过。”
她这时有意无意,把手臂绕着梁定邦的手臂,上身轻轻靠近。
玉芳别过头去。
这是什么手段?
太像欢场女子拉人客。
玉芳笑容渐渐呆木。
物伤其类,玉芳不由得恻然。
她脚步渐渐堕后,在后院看起景致来。
丘玉芳出身普通家庭,所以她不谙球艺,亦不会讲法文,更不懂弹琴,皆因父母交不起这种额外学费,她只受过普通教育。
然后,凭奖学金出外留学。
可是,她很有自律,她懂得什么是荣辱之心。
她向往升职,可是,她卖艺,不卖身,卖力,不卖命。
对她来说,尊严最重要,与其它两位人选比较,她败迹已露。
玉芳暗暗叫声可惜,她恐怕要令王月桂失望了。
玉芳回房去。
晚饭时间是七时正。
她真没想到柯宝宜会穿一袭露胸礼服,她美好身段暴露无遗,仿佛在喊:让我升职,这一切也是你的!
玉芳叹口气,不该这么想,一定是妒忌了。
吃到一半,熊咏琴忽然闲闲说:“听说香港宇宙公司的总经理王月桂与玉芳有特殊关系。”
梁定邦立即问:“是吗?”
玉芳发愣,没想到有人会当面发难。
罗女士解围,“听说她俩像两师徒。”
熊咏琴笑,“据说,玉芳的母亲以前是王女士的好朋友。”
要到这个时候玉芳才开口:“她们的确是中学同学。”
柯宝宜马上说:“朝中有人好做官。”
玉芳立刻说:“王月挂办事公道。”
熊咏琴笑,“我肯定她是。”
玉芳气结。
梁定邦说:“我想请三位说一说升职后计划。”
这时,大家看着玉芳,“你先说吧。”
先说没好处,后两位可以根据老板的评语添增删除讲辞。
玉芳知道柯、熊先要联手淘汰她,然后才作竞争。
都是知识份子,有什么必要这个样子。
都是中了老板的计,叫她们自相残杀。
玉芳只得娓娓道出她当选后的政策。
这番讲辞,她自一年前便开始练习,背得滚瓜烂熟,她丘玉芳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说到一半,故意喝口水,表示为难,略加思索,再讲下去,处处都照顾到,使低估她的那两位小姐再无发挥余地。
果然,她讲完之后,那两位顿时失色。
她们才说几句,罗女士便说累,先告退下去了。
一天已经过去,明日请早。
老板以升职为饵,把名利熏心的伙计玩弄于股掌之上。
玉芳觉得她似老鼠,而梁氏与罗女士则似猫。
饭后,柯宝宜陪梁定邦下棋。
熊咏琴过来同玉芳说:“有人施美人计呢。”
玉芳冷冷走开,终于忍不住,回转头来,丢下一句:“幸亏你也不是吃素之人!”
她回房去休息。
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
半夜,她睡醒了,想必是因时差尚未习惯,于是想到二楼图书室取本书看。
一开门,看见柯宝宜与梁定邦正站在房门口接吻。
玉芳连忙关上卧室门,这种事,看到了怕会有杀身之祸。
玉芳忽然歇斯底里地笑出来。
这一切只是为了这份工作?天晓得,这种优差都会中还是可以找到,恐怕只是为着跑头马胜利的感觉吧。
她又悲哀了。
丘玉芳又何尝不想胜出,好吐气扬眉,光宗耀祖,可是要她猥琐地出卖灵魂,她办不到。
那一晚,她辗转反侧没睡好,刚瞌上眼,听见有人敲她房门。
推门进来的是熊咏琴。
她不问自己是否受欢迎人物,便坐到玉芳床沿,气急败坏地说:“原来柯宝宜是这样的人!”
玉芳不由得笑了,“我还以为你同她是同党。”联手来对付丘玉芳。
“谁知她会出卖肉体!”
丘玉芳觉得她语气好不文艺腔,嗤一声笑出来,顺便起床梳洗。
“这也是一种手段,你亦可效法。”
熊咏琴说:“我做不出。”
“那你输了。”
“什么?那多不公平!”
玉芳答:“世事几时公平过?”
“你甘拜下风?”
“岂止,我愿赌服输,决定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