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女白领,她们只得听天由命。
时间过得没有特别快,也没有特别慢,还是一小时一小时那样过去。
桂芝看着时钟,觉得时间大神没有放过任何人。
终于到了下午,留芳过来找她,“可以走了。”
声音居然微微颤抖,这样身经百战的一个女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此刻却莫名其妙地紧张。
“记住,你先进去,”桂芝说:“我会坐在不远之处。”
留芳忍不住问:“我们的行迳象不象高中生?”
“象,有什么不好,难得回复青春。”
她俩结伴,一前一后进入牛与熊酒吧。
桂芝迅速走到附近一张圆台上坐下。
只见漂亮的王留芳犹疑了一刻。
但是马上有一个年轻男子迎上来与她打招呼。
留芳一怔,马上有惊艳的感觉。
那实在是位英俊小生,脸容有股令人舒服的书卷气,一套深灰色西装得体熨贴,更风度翩翩,他一边拉开椅子给留芳坐,一边象是介绍着自己,成功了,他们一见如故。
王留芳很快的松弛下来,打开话盒子,她甚至没有再向桂芝看一眼。
桂芝有点心酸,有缘千里来相会,一架传真机便撮合了他俩。
她低头,叫一杯冰冻啤酒。
猛地喝一大口,呛住了,连连咳嗽。
“这位小姐,对不起,”桂芝抬起头,是一个面圆圆的年轻人。
“我能不能搭坐?”
桂芝看看四周,有的是空台子。
那年轻人解释:“我陪朋友来相亲,这张桌子最近。”
桂芝笑出来,“相亲?谁是你的朋友?”
他呶呶嘴。
桂芝呆住,什么,是留芳的笔友?
桂芝冲口而出,“达尔他?”
那年轻人也一怔,他很聪明,一点即通,“你也是来看相亲的?”
桂芝笑,“在这狗一般的生涯里,有些许乐趣也不要放过。”
那年轻人又一怔,凝视桂芝,“你的世界是什么颜色。”
桂芝张大嘴瞪着他,过很久很久,才答:“灰紫色。”
那年轻人跳起来,“白色比较亮丽。”
桂芝如遇雷殛,“你才是达尔他!”
“你是王留芳?”
“不不,我不是留芳,我叫桂芝。”
“你是替王留芳写信的那个人。”
桂芝也指着他,“你是替达尔他写信的那个人!”
“对,你看他俩在一起谈得多投机。”
可不是。
他俩坐得很近,谈话声音低低,留芳一脸陶醉。
那英俊小生的信原来都是有人捉刀的。
“桂芝。”圆脸青年说:“我叫关仁清。”
“小关,你的信写得不错哇。”
“彼此彼此。”
“是怎么一回事?”
小关回答:“我的朋友倾慕王留芳,想认识她,苦无良方,来请教我,我建议他们先做笔友。”
“啊。”
“没想到笔友原来是我同你。”
桂芝看看小关圆圆的脸与圆圆的眼睛。
那小关忽然福至心灵,“喂,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一边喝香槟一边欣赏月色,何必在这里呆坐?”
桂芝立刻站起来。
还等什么?
桂芝打心底笑出来。
他俩离开牛与熊之时,回头一看,只见王留芳与达尔他君喁喁细语,如置身无人之境。
几封信撮合了他们。
可能也撮合了小关与桂芝。
桂芝进牛与熊之前,想都没想到会有这种结局。
读者可能也没想到?
抑或,读者们是聪明的,早已想到,可是,以一贯容忍的态度,读完此篇?
小关与桂芝耸耸肩,他们赶着去看月色,来不及理那么多。
父母
舒申半夜起身听电话,是她母亲自温哥华打来。
“妈妈,我最怕不够睡,要打早些打来。”
“呵,”她母亲一听就不耐烦,“你听一个电话就不够睡,你小时候我整夜抱着喂奶还真不够睡呢。”
舒申无奈,“妈妈。”
“当然有要紧事才找你,你都不知道你多难找,十一点十二点还没回家,十二点半,又说睡熟了。”
“你打到我公司不就行,自然有秘书帮你登记。”
“咄!登记什么?”
“妈妈,到底啥事体?”
“我下星期回港小住,办些正经事,你准备接驾吧。”
“是,母后,打算住哪家酒店?”
“我住你家。”
舒申一怔,“妈妈,我家多简陋,要汤没汤,要水没水。”
“我喜欢你家露台看出去那个风景。”
早知道把窗子给封掉,舒申偷偷想。
“是,母亲。”
“叫司机来接我。”
“是,母亲。”
母亲气结,“你还有没有第二句话?”
“妈妈,届时见,此刻我眼困之极。”
可是挂断电话,又睡不着了。
舒中起来喝啤酒。
父母在她十二岁时就分手,理由:夫妻间有不可冰释的误会。
舒申因此很快养成独立生活的习惯,直至今日。
她也学会与父母维持友谊,并且做他们之间的传声筒。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父母都太能干,事事各持己见,几年前各自搞独立移民,结果一个去了温哥华,另一个去了悉尼,并且都追问:“小申,你也来吧。”
舒申决定留在本市。
他们真是好人,可是合不来。
前任舒太太现在自称张女士,她恢复了本姓。
年纪渐渐大了,对唯一的女儿无限依恋,嘴巴却硬,其实住到女儿小公寓来,是为着接近舒申。
舒先生在年前再婚。
女儿曾问:“妈妈有无酸溜溜?”
张女士答:“仍有感觉,就不必分手,他做什么,与我无关。”
舒申忽然想到离婚启事上的“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字样来。
舒申黯然。
父母养下她的时候环境并非太好,两人均需上班,又得带她那样一个哭宝宝,有些精乖伶俐的婴儿据说六星期就戒夜奶一夜睡到天亮,但舒申到五个多月还半夜大哭,不知大人怎样熬过来。
可是转瞬间,大学经已毕业,舒申在广告界亦已崭露头角。
张女士时常说:“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带你累得抱头痛哭之情还历历在眼前。”
天一亮又是新的一天
舒申到办公室坐下忙不迭叫黑咖啡。
传真机上有一封信。
她探头过去看。
读毕,捧住头,尖叫一声。
信是她父亲自悉尼传来的:“小申,我与你继母将于下星期五抵港办一点私事,因打算住在你家,请你准备一下,这是你与继母第一次见面,你一向懂事,当无困难。”
舒申要到这一刻才能够领会什么叫做屋漏兼夜雨。
怎么办?
她鼓起勇气拨电话给母亲:“妈妈?”
这下子轮到张女士抱怨:“你知道我唯一的享受是睡一个好觉。”
“妈妈,你回来度假,我请你住酒店如何?”
张女士隔半晌,反问:“此刻你与人同居?”
“妈妈,你别误会,我最反对同居。”
“不欢迎妈妈?”
“当然不是。”
“到底有什么苦衷?”
“妈妈,爸爸也在下星期五回来。”
张女士在那边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舒申难为左右袒。
“舒申,你给我听着,你敢叫我去住酒店而不是他,我登报同你脱离关系。”张女士狠狠挂线。
舒申伏在办公桌
“舒小姐,开会。”
舒申乘空档与父亲商量:“爸,我请你们住最豪华的套房。”
“我想多些时间与你共处,并且,让你尝尝继母的好手艺,她煮得一手好菜。”
舒申说:“爸,我最爱的食物是罐头汤。”
“我们决定住你家。”
“爸,妈妈也定在同一日抵港,她也决定住我的家。”
舒先生呆住。
过一刻他才恨恨的说;“她特别喜欢与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