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无聊的时候,仿佛有点领悟,不消片刻,精神来了,又去趁热闹,拼个你死我活。
洗完澡她裹一条毛巾在客厅抽香烟。
电话铃响了。
那边说:「抱歉我没有送你回家。」
倩志看看话筒,「我认识你吗?」
「认识。我是你的盲约。」
「呵对。」
「安素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你找我有事?」
「有,我很想再见到你。」
倩志微笑,这已是最好的恭维。
「我知道有个地方吃海鲜妙不可言,届时我带一瓶皇室敬礼去送你。」
倩志还是不出声。
「我没有送你回家是因为安素说你不喜男性过份激进。」
倩志心中最后一个疑点也告释。
看样子这是一个很活泼很会享受的男人。
但。
越是这样的人,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日的午晚两顿饭都不同女伴,无论他条件多么优越,倩志都没有兴趣去客串十四分之一的角色。
只听得他沉吟一下,「星期六怎么样?」
倩志莞尔,没把她安排在星期一,算是重视她的了。
但这还是不够。
如果这样随便的约会都去,倩志怕她会吃撑。
对方见她不好相与,也随机应变,「我们吃完中饭去坐船如何?」
唷,一整天都牺牲了。
倩志不忍逼人太甚,到底有安素做保人,此君底子不会太差,她便说:「吃中饭好了,天热,不想出海。」
她最不喜欢坐船,因在小小空间中,惨过上班。
「好,我来接你。」
「不用了,约好地方不就行了。」
「我坚持。」
倩志诧异,咦,这个人,有点意思。
许久许久都没有人管接管送了。倩志的表姐说,在六十年代,男生统共不敢叫女生到指定的地方去等,一定要上门来过伯母那一关。
呵真是流金岁月。
他们携带花束糖果,先喝一杯茶,聊几句闲话,才一起出门,都开看女孩子喜欢的小跑车……
「好,」倩志终于说:「星期六,中午十二点。」
「我会准时,谢谢你。」
「谢?」
「谢你赏光。」
倩志笑了。
放下电话,她才想起,本来要见德宜。这样吧,约他星期天好了,反正天天有空。
倩志打开衣柜,星期六,中午,穿什么好?
她又自嘲,还是少女第一次约会乎,硬是想在别人心目中留一个好印象。
别太暴露才好,还有,长裤不适合,这样吧,套件棉织长松身裙,半跟凉鞋,不穿丝袜。
考虑好几天,十分困惑,又讶异还有这样的兴致,活脱似水浒传中那打不死的李逵。可见她低估了自己的生命力。
星期六,客人来,手中捧著一只花盆,盆里开著好几朵雪白的兰花,芬芳扑鼻。
他的笑容比上次更开朗。
倩志有点感动,请他坐,让他听唱片,斟出冰冻啤酒,连杯子都是冷藏过的。
看得出,双方都很满意。
他打量四周:「打算搬家?」
「是,下星期。」
「要不要帮手?」
「不用客气。」
他问:「饭后有什麽打算?」
倩志意外,「你没有别的节目?」「节目?我已经五个月没有约会,搜索枯肠,也不外是看场电影逛半日街之类。」
倩志骇笑,「发生了什么事?」
「安素没告诉你?女朋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啊真不幸,对不起,太不好意思。」
他耸耸肩,「对方有护照,在彼邦有别墅式洋房,条件好得多。」
「你复原没有?」
「九成,像是在大海飘流久了,上岸之后,感觉上心神仍然有点荡漾。」
倩志点点头,「余波还在。」
「是的,希望很快可以平息下来。」
倩志微笑,一定会的,给他一点点时间,脑海水平如镜,指日可待。
他们闲聊起来,像是有许多话要说,结果,迟了一小时才出门去。
饭店都快休息了,结果要在咖啡厅吃中饭,他十分过意不去,一叠声道歉。
至少他认为女性还需珍惜呵护,真是难得。
喝咖啡的时候,倩志一抬头,这次是她眼尖,看见王德宜与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在另一头坐下。
噫,你不仁我不义,倩志不由得会心地笑起来。
小王对女伴十分殷勤,那女孩有精致的小圆睑,天真而可爱。
王德宜终于找到了。
也没有花他很多时间。
倩志放下了心,现在,投影在他波心,引起涟漪的,恐怕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天气暑热,最佳享受是打中觉。」
「那我先送你回去,晚上再接你出来。」
「也好。」她笑了。
他们站起来。
王德宜全神灌注在女伴身上,仍然没有注意四周围的情况。
真好,倩志想,各适其适。
余波已了,两人都可以从头开始。
她与新朋友悄悄离开那个地方。
到处睡的男人
眉眉答应表妹借出公寓的时候,再三叮嘱:不准开性派对,不准打烂东西,不准弄脏地毯。
表妹陪着笑说:「表姐太小觑我了。」
再苛刻的条件,也速速应允,为求达到目的,这是人的天性,但往往在到手之后,又把一切诺言丢在脑後,并且一点也不惭愧。
眉眉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正等于每个男人在求婚的时候,都答应让爱妻过幸福生活,那是一定的。
眉眉离开家,是出差到亚姆斯特丹,公司总部在荷兰,眉眉代表远东最大的代理商。
该处天气非常冷,男士非常热情,两者皆使眉眉吃不消,大学毕业之后,她对旅行心痛极恶,每次步下长途飞机她都觉得老了十年,酒店的暖气太干燥,当地食物不合肠胃,同时,家中的音响设备也不能随身携带。
归途中她充满希望二小时一小时地倒数,盼望回到家中,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它整整十个小时。
好不容易拎著行李捱到家里,一开门,眉眉呆在当地。
说好的,表妹必需在她回来之前一天撤退,并且把公寓收拾干净。
眉眉没有预料表妹会做得到洁净部份,但,最低限度,人应该已经离开。
但没有。
她躺在沙发上,好梦正甜。
眉眉看看钟数,已是下午一时三十分。这人昨夜莫非去了做贼。
她叹口气,悔不当初是没有用的,幸亏这恶客不是睡在房中,至少把床留给主人,还算有点良心。走到厨房,眉眉看到杯子一叠书堆在那里,也不生气,打开橱柜,取出纸杯,泡了杯普洱喝。
她太息一声,脱了外套,打算洗一个热水澡,上床会周公。
明天便是农历年三十夜,眉眉略有感触,女佣早就放假去也,三餐只得到酒店的咖啡厅去解决。
她推开房门,大吃一惊。
床上躺著一个人。
男人。
眉眉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冲破沸点,大喝一声,响若春雷:「起来!」
那年轻的男子和衣跃起,两眼还未完全睁得开来,看见床头站著一个叉着腰板着险的女子,不由得问:「你是谁?」
「他妈的,」眉眉骂:「你问我,我是谁?」
那年轻男子完全不明所以然,只知无故捱骂,不由得没好气起来,「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而且,有话好说,不必动粗。」
「好,」眉眉说:「好,闯入我家侮辱我,我这就报警。」
她才取过床头的电话,表妹已经跑进来,「什么事,什么事。」
眉眉瞪著她,「问你自己!」
表妹鉴毛辨色,知道得罪了表姐,连忙解释哄撮:「这完全是误会——」
「我不管,我不要听,你叫他马上走。」
那男子已经穿上外套,向大门走去,表妹急急迫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