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嗳,你少废话。”
“说呀,打听谁?”
“有一个女郎,叫申声曼。”
老陈在电话的那一头怔了一怔。“好眼光,老傅,好眼光。”
“你别想歪了你。”我不悦。
老陈笑,“我想歪?大清早向我打听城里名女人的来龙去脉,还说我想歪,你这恶人,真会告状。”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绝色的女人。”
“这自然,其它呢?”我急不及待。
“老傅,你要求得一个绝色的女子,就不必问其它的了。”
“什么意思?”
老陈不回答:“你的幽谷呢?吹了?”
“我后天向她求婚。”
“好小子,双管齐下,你转性了,怎么?到现在才发觉要多多享受人生?未为晚也。”
我骂:“老陈,你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他诡笑。
“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
“我有她电话号码,你等等,我找给你——三三四五六。”
“谢谢。”
“喂,祝你成功。”
我摇摇头、把电话挂上。
我将照片收起来,沉思。
老陈有她的电话,老陈是个花花公子,是否所有出来走走,开辆平治的男人都收着她的电话号码?
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所应该做的事,是将照片丢进么废纸箩里,忘记这件事,专心的工作,明天珠宝店送了戒指来,携着它上莫家去求婚。
这个女人与我何关呢?
我用手托着腮,想了一个上午,心绪大乱。
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我的心一向坚强,不为世上浮云幻影所动,现在是怎么了?
我简直不能专心做事,开会的时候魂游四海,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白沙碧水棕榈树的地方,与那美丽的女郎会合……
我想我马上要发疯了。
那天回到家,我斟一杯拨兰地,自己一个人慢慢啜饮。
终于忍不住,拿起话筒,拨三三四五六。
我很镇静。
电话接通了,那边一个女佣问我:“哪一位?”
我说:“姓傅的找申声曼小姐。”
“请等一等。”
过一会儿,换了一把低沉的声音问:“傅先生?”
“申小姐吗?”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有何贵干?”
“申小姐。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并不相识,但是我手上却有一叠你的照片,想归还给你,你若不方便见我,我寄返给你亦可。”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她非常警惕。
我连忙说:“家居的照片,是冲印铺弄错了,落在我手中,我……我不是歹徒。”
“哦,我明白了,”她似乎松一口气,“是那些照片,原来落到你手上了。”
“是的,”我说:“我的照片又是否在你那里?”
“是个女孩子的照片?她长得很漂亮,”她笑,“长头发,大眼睛。”
“那是我的未婚妻。”
“贵姓?”她问。
“姓傅。”
“傅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约个地方见面,交换相片如何?实不相瞒,你手上那叠照片,对我来说,也颇为重要。”
“什么地方?”我问。
“明天,晚上——让我看,八点钟好不好?大酒店咖啡店。”
“好,我准时到,我记得你的样子,申小姐。”
“好,再见。”她挂上电话。
我发神经了。
我竟约会未婚妻以外的女子,莫幽谷知道了会将我斩作一块块。我对不起幽谷,我怎么会受一个陌生女子的引诱?我不能就这样出卖了对幽谷的贞节。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心中的天使这样不断地细细声说。
但胸腔中另有一个魔鬼,他却同时说:不用回头,去见申小姐呀,你不是想见她吗?怕什么?幽谷又不会知道。一次而已。
魔鬼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空间,我注定要打败仗,我甚至没有稍抵抗就投降了。
呵傅明傅明,我跟自己说,你太不中用了。
后天已是你订婚的日子,你在做什么呢?你的头脑是否清醒呢?
你究竟想在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得到些什么?
幽谷是最聪明的女子,她觉得我神情有点不对,便额外留心起来。
“不舒服吗?”她问:“工作吃力?”
我一惊,作贼心虚,“为什么这样问?”
“你看上去有点疲倦。”幽谷说。
多么犀利的眼光。我更加要小心翼翼。
“照片找回来没有?”
“还没有消息。”
“怪可惜的。”幽谷说。
“再拍一次好了。”
“只怕你没有心思再替我造象呢。”她似笑非笑。
“说到哪里去了。”我说。
“明天几点钟到我家来?”幽谷问。
“明天?”我说:“呵明天,中午时分,让我睡足了,精神充沛好说话,我会买了花跟水果来——对了,你约了你爹没有?”
幽谷凝视我,“傅明,你有心事,你瞒不过我。”
“什么心事?胡说。”
“傅明,是不是为结婚的事心烦?我们可以分担烦恼。”
“没有,娶得你这么好的太太,还有什么心事?”这倒是由衷之言。
但另人天生有点犯贱,明明有一个好太太,眼睛仍然要周围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幽谷叹一口气,“瞧你,已经不肯对我说老实话了。”
我搔搔头皮,“真的,现在百物腾贵,维持一个家真不容易,我其实一点基础都没有,就这么着就上门贸贸然求婚,难为情。”
幽谷笑,“我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依你说,非得发了财才可以结婚罗?世上王老五老姑婆岂非一箩箩?”
“现在的确是流行晚婚呀。”我说。
“得了,我又不是个不事生产的女人,你少替我担心,累管累,月底一发薪水,我又精神百倍了,你放心呢。”她笑嘻嘻地。
我内心非常感动,发誓明晚一放下照片立刻就走,我决不能对不起幽谷。
“那明天就这么对你父亲说了,家中各项开关销我来负责,你的薪水自己零花,等我经济略有转机,马上让你享福。”
幽谷笑了。
珠宝店送了指环来。
我打开盒子检查,非常满意,写了支票。
十年来略有节蓄,除了买这只戒指,尚够蜜月旅行,喜酒是决不请的了,劳民伤财。
幽谷打电话来告诉我好消息:“父亲给我的嫁妆是一层公寓。”
“唷,”我笑,“你不该告诉我,不怕我谋你的财?当心我握着一枝牙刷就搬到你家来,再也不走的。”
“两夫妻,我难道还希望你走不成?还没结婚,就准备后路随时打退堂鼓?我不象是这种女人吧?”她哈哈哈地笑。
虽然在电话的那一头,我也知道她喜心翻倒,在那里手舞足蹈。
可爱的幽谷。
我暗暗的羞愧,没有人可以代替幽谷。
“幽谷,”我冲口而出,“我爱你。”
“废话,”她啐道:“你不爱我娶我干吗?”
我也笑了。
当夜我到大酒店的咖啡店去赴约,收拾心猿意马,真的预备交下照片就走。
我准八点到,直等到八时半。
我原来想打电话去追催申小姐,后来一转念,觉得她不来也罢,等到九点吧,我想,九点不来我把相片寄回给她算了。
是好奇心使我约见她,她那张灵狐似的脸吸引我。
我想看看她真人是否跟镜头上一般有那种肃刹的美。
等到八点三刻的时候,有一个女郎朝我这边走来,她穿鲜红的裙子,金色鞋子,婀娜多姿,但不是申声曼小姐。
她走到我跟前,问我:“是傅先生?”
我默默头,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