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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澜叔叔说,这是爱得不够的缘故。

  什么叫不够?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三粒糖也是足够,一杯咖啡不能没有糖,但放下八粒糖还怎么喝?不够是够。

  蔡叔叔摇头说太蛊惑了,不好玩。

  我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笑到一半,觉得凄凉。



  都廿四岁了,才头一次恋爱,完全不同滋味,不能盲头盲脑撞过去,因为早已成年,因为有生活经验,因为有学历有工作。

  故此在应该最忘形的时候,也摆一个美丽的姿势,怕落下话柄。

  我不担心没有机会结婚,结婚也是管理科学中的一个步骤,什么样的条件做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条件嫁什么样的配偶,灰姑娘奇遇在高度商业社会中很难重演,缘份是机会率的美称,条件高机会自然好得多,而且别忘记灰姑娘长得非常非常美。

  在舱上,没有旁骛,放眼是蔚蓝的天空,像小学生书的颜色画,单纯活泼,协助思想人生大道理。

  人体的构造真是奇妙,这样投近,雷他仍然不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唯一的良伴知己,其实只有他自己。



  甲板上风光旖旎,水手们假装看不见什么,我们假装看不见水手。

  在小小船上,我没有身份,他没有身份,男是男,女是女,一切武装卸下。

  非要是个棋鼓相当的人物呵,否则一转头就同人谈起这三天所发生的细节……要找个对手原来是困难的。

  他带了许多多水果上船,腰子西瓜中灌了酒,一闻就觉得要醉。

  成日我们耽在五十公尺的艇上,傍晚到附近乡镇探访。

  深色皮肤使我们看上去似游客,谁又不是时光隧道中的游子?逗留一会儿便堕向黑暗,是以更要偷得浮生数日闲,好好的疯一下。

  贝壳割了足也不理,不但身体染上蔷激色,头发也透出棕意,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大自然,用光食水,我们索性跳进海中沐浴。

  不过时间总是要过的,一天只有廿四小时,无论多哀伤或多快乐,一天也只有廿四小时。

  打道回府时,他很沉默。

  这三天也很难向妻子解释吧,婚姻是对另一个人负责,噫,多么麻烦。

  我仍是自由的,只需对自己交待。

  在码头上我们道别,他有三天没刮胡子,非常野性,我朝他飞吻再见,状若潇洒,黯然销魂。

  坐他司机开的车子回家,又从头做文明人。

  不是没有遗憾的,坐在地板中央很久,十分难过,已习惯有他在身边,渴望他再安排类似的约会,虽然心中十分了解已无此可能。

  心已受伤。

  浸以温柔的泡泡浴也无补于事。

  到理发店去修理被海水阳光蛀蚀的头发,收拾旧山河。

  突然觉得寂寞,并且不想见一般性朋友,看书看不完,看戏不耐烦,音乐也不好听,什么都不起劲。

  有时看着电话,想打给他。

  当然没有,一打就完了,把一切苦苦经营的气氛宣判死刑,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必须记得,这不过是一个假期。

  电话一直没有再响,很受伤害,很无奈。

  秋天快要来了,要去选下一季的上班衣裳,要办的正经事在排队呢。

  我们曾有过好时光,想起来,混身酥软。

  没有必要再去打听雷传湛其人,任由他消失,总要消失,午夜梦回,略为清醒的时刻,总是想起他,相信他也会想起我。

  呵是,他一定会。

  生命中不多这样的约会。

  安琪儿写照

  喜欢安琪,有许多许多因素。

  最主要的一点,是我自己出来做事那一年,也只得十七岁,额角的汗毛还没有褪净,便赤手空拳打天下,一直至今已看到她,有太多的认同感。

  当其时的长辈,并不懂得照拂晚辈的美德,他自己的子女是宝,人家的孩子是草,落在他们手中,不但不见谅,不给机会,且语多讽刺:“呦,你快赚到一千元一个月了,不得了”,更排挤得不遗余地:“只得个讲字,不能成为作者”,“她名誉不好,不要让你家孩子同她来往”等等,说这些话的人如今大部份也都活着,有些已很潦倒,有些尚有口饭吃,此刻见到他们,直行直过,我是非常记仇的人。

  多谢他们,白做了十年小妖女,如今步入中年,才洗脱种种毋须有罪名。

  今日看到安琪又遭到同样待遇,不平之余,益发钟爱她。

  那些年纪足够是她老妈,或许是外婆的女士们,批评起她来,不遗余力。

  女人器量小,或许她小时候似根雪里红,或许她认为锋头劲便不算好女人,所以还能够包涵她们。

  一日老何,一个专栏作家,忽然在晚饭时说:“安琪的眼睛小!”

  因他是男人,我就生气了,马上拍案而起,说:“你老母的眼睛小,你老婆的眼睛小,你的眼睛小,人家的眼睛才不小。”

  这话一出口,自己都吃惊,怎么搅的,许多年不这样激动了,且老何是多年朋友,不禁笑出来。

  当时出席的小杨说:“夫人,你有没有受刺激,别这样好不好,谁叫安琪是公众人物,”唉,差点忘记告诉你,安琪是当今最红的模特儿,而是妇女杂志的老总,因工作上关系,同安琪相当熟。

  我马上说:“年轻人出来做事,咱们这些老鬼应予鼓励。”

  老何还说:“我是有一句说一句。”

  “对,”我答:“丈八的灯台,照得到别人,照不到自己。”

  何家的小姐十五岁,重一百四十磅,在他眼中,不知多可爱。

  怕吵下去,会得反面,我且维持缄默。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谈何容易。

  安琪的美貌并无使我震惊。

  做我这一行,见得至多的是美女,漂亮的女孩还少得了?要多少有多少,各有各的姿势:演戏的,做电视的,唱歌的,舞蹈圈,甚至学生空中侍应生,白领,各行各业都有。

  安琪即使较为突出,也不算空前绝后。

  难得见,她身后没有星妈,亦无师傅,更没有成熟的朋友完全自己-个人打真军,凭第六感觉下决定做事,并无一个可商量的人给她任何忠告指导。

  实在是很寂寞的,尤其是成了名,不知多少人想在她身上捞点便宜,但成名始终比不成名好,如果至今还没爬起来,早被人踩为脚底泥。

  这可怕的社会,想深一点,一点意思部没有,不过活着的人总得作打算要活得更好。

  十年后安琪也许会吓出一身冷汗:“当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此刻的她,初生之犊不畏虎。她成绩斐然,很多少女,包括当年的我,都没有这样的机缘、运气,最主要的是,智慧以及才干,嗜,还有美貌。

  有人不喜欢她,可是也有许多人喜欢她。

  安琪语录:“十个人当中,有五个人喜欢我,于愿已足。”

  都不像是十六岁的人说的话,这鬼灵精。自然,分了一半天下;余下五个人,管他们喜欢甲乙丙丁,已不成气候。

  她脑筋动得好快,许多时候,都叫人捏着一把汗,但见她横冲直撞时时险过剃头,却又得化险为夷,不由你不佩服她。

  十七岁出来做事,真是的。

  初春,约她拍夏装,来之前,说明不拍泳装。

  小杨很气,“别家都拍得不要拍了,都是一层膜贴在身上那种款式,现在又拿我们作法。”

  我迟疑一阵,“不拍就随她去。”

  “都是你这种人把她宠坏的。”小杨咕哝。

  我说:“值得呀,一个女孩子有多少青春?顶多自十六至廿二那么六年光景,一年只得三百六十五天,拍这辑照片就花~天,她也就少一天青春,迁就她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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