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羽赞叹地抬高头欣赏。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哪。孩子生孩子的例子太多。她现在有几岁?二十三.二十四?人们常常被爱情迷错了脑袋。
烟花只放了十分钟。
我说:“听说中国人可以放出亭台楼阁,人物及字样。”
“中国人真是天才。”她说。
“夜了。”我说:“睡吧。”
她点点头,进房去,掩上门。
我也回自己的房间。这么好的好的女孩子。现在带着孩子到处走,到底是辛苦得多,不比以前,逍遥自在,最纯情的开头往往带来最不幸的后果,那个时候她若是不坚持生孩子,现在就少个包袱,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孩子,象我这样喜欢。
我觉得生命是中贵的,任何形式的生命都值得珍惜,我能够维持这么客观的感情,不外是因为未曾带过小孩,听说缠人的婴儿最考验的耐性。
年轻而失婚的妈妈……我为甘羽叹口气。
一向很少为陌生人这么担心。
她的父母不谅解好。人有时候最残忍,无论是父母对孩子,丈夫对妻子,常常来一招“我不打算爱你到底”,便将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
可怜的小母亲。可怜的小女孩。
那一我睡得并不好,为迷糊,一下子就醒了,天已经亮,但外头泳池已传来嬉笑声。
我怕甘氏母女需要照顾,于是自床上跃起,洗干净自己,便到隔壁去敲门。
她们一早就起来了,宝宝扑进我怀中。
“怎么,你完全康复了?”我问她:“昨天你吓坏我。”
宝宝很嗲地靠在我怀里。
她母亲微笑说;“早。”精神也好得多。
“一起吃早餐吧,”我建议,“然后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不,我们要走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说:“还没看清楚这块地方就说要走?急什么呢?让我来带着你们,好好地散心。”
“太打扰了。”甘羽说。
“没有这样的事。”我板起脸。
“妈妈妈妈,答应他吧,”宝宝轻声央求,“我也想逛逛。”
“这孩子。”甘羽带笑责备,可是语气已经松动。
我们一起出发。
甘羽与我堕后,宝宝在前带路。
甘羽与我说:“我管她是管得严一点,可是也是为她好,我不想她学我这么任性。”
“你是个任性的人吗?”我看她一眼。
“是的,十七岁那年,说结婚便一定要结婚……”
我摇头,“婚姻失败是很平常的,不用自疚,当年你也许是草率了一点,但是许多刻意经营的婚姻,到头来也是失败了,感情是很难说的,你也应该知道,没有人会怪你,西方社会的价值观念与香港有点分别,将来你就知道。”
“伍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她忽然很激动,“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么同情的安慰语。”
我说:“我本人也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你看乐,还不是生存下来了?”
“谢谢你。”
“不要老谢我。”我说:“让我们坐下来,欣赏新奥尔兰的爵士音乐。”
宝宝说:“叔叔,你说会有爱丽丝经过这里。”
“是的,爱丽丝游仙境的那个爱丽丝,”我丝一比,“真的金发长于这里,很漂亮,”我转躺甘羽,“怎么,你不感兴趣吗?”
“我简直爱煞,”甘羽笑,“在记忆中,我从来没有玩得这么开心过。”
我们叫了咖啡与冰淇淋,那日天气极好,宝宝与我挤在一张椅子中,我们就象一家子,其乐融融。
宝宝美得象一朵透明的小花蕾,皮肤吹弹得破,眼睛大而灵活,嘴唇小巧可爱。
我说:“将来谁娶这个女孩子,真有福气。”
甘羽笑,“那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宝宝忽然说:“我要嫁人,要嫁伍叔叔这样的人。”
我哈哈大笑。
甘羽非常尴尬。
“小孩子就是这么天真,千万不要介意。”我倒反过来安慰甘羽。
甘羽轻轻摇头。
爱丽斯带着白兔,扑克牌皇后巡游经过时,我们鼓掌。
甘羽讶异,“跟真的一模一样!”
“我们看大坏狼与三小猪去。”我一手拉她们一个,向前走。“这里是人造仙镜,能够使你忘怀过去。”
甘羽听了便笑。
单是玩耍,不做任何事,真是非常高兴的事。
我们相处得很好,在我的安排下,很快他们便游遍整个迪斯尼乐园。
我们真的象一家子。
到中午,我们休息过,甘羽正式向我告辞。
我送她们母妇上车子。
我给她一张卡片,“找我。”
她点点头。
“记得找我。”我再说一次。
宝宝因不舍得我,眼睛红红的。
甘羽发动车子引擎。机器咆吼两声,归于静寂。
“什么事?”我紧张地问:“车子坏了?”
“不知道。”她再发动引擎。
车子死寂。
宝宝问:“妈妈,老爷车坏了,我们怎么走?”
甘羽看着我苦笑,她说:“祸不单行。”
我倒不觉得是祸。
“我送你们。”我很乐意地说。
“要送到圣塞哪。”
“有什么关系?”我说:“三千公里也不打紧。”
甘羽伏在驾驶盘上笑:“唯一的安慰是出路遇上贵人。”
宝宝跟着欢呼起来。
我说:“太汗颜了,一点点小意思,值得你们这么挂齿。”
她们母女跳进我的车子,我把车子开往公路。
宝宝在后座唱着儿歌,不一会儿就憩着。我替她盖上毛巾。
我说:“我开两个钟,你开两个钟,好不好?我怕闷得瞌睡。”
“当然好,来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开车,开得腰酸背痛。”她埋怨。
“所以人们结婚了,因为可以分担忧虑。”
“是?你把婚姻想得太理想了。”我说:“一次失败,终身裹足?”
她“蚩”一声笑出来,“难道还要结十次不成?”
“有些人结七次。”
“太无耻了。”
“我会说:太天真了,但结婚跟无耻有什么关系?”
“有些男人是无耻之徒。”
“好人总比坏人多。”
“伍安真,你真是乐观。”她慨叹。
“有没有感染你。”
“有。”
“这就是乐观者的可爱。”我沾沾自喜。
“诚然。”甘羽笑道。
“要不要学学我?”我问:“我可以设帐授徒,一星期三次,每次两至三小时,课程是吃喝玩乐,保证一年内毕业,如何?”
“伍安真,你真是天下最可爱的人!”她大笑。
“一言为定?”
“我求之不得。”
这样就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约会她,不怕她推。这些年来我也见过不少女孩子,对同性每个人都会很理智地评头品足,但对异性,大家都讲直觉,不可理喻。
我对甘羽就是这样。除了美貌,她还有其他的优点,例如坦白、天真、爽直。她也是个很坚强的女性,相信我,带着宝宝这样一个小女孩,不是容易的事。
我不会我对她一见钟情,但大有发展余地。
也许我会成为甘家最好的朋友,而不是其他身分,但这样已经足够。
一切听其自然。
到三藩市的时候,我问甘羽要不要到我的小公寓去休息一下,她只犹疑一刻,便答应下来。
我自公路转入市区,十五分钟便转入银行区,宝宝醒来,我与她们母女在家好好地吃了顿丰富的下午茶。
“太好了。”甘羽说:“没想到这次旅行,得到一个好朋友。”她双眼充满激情。
我捧着咖啡说:“人生根本充满意外,坏的好的,我们都得接受下来。”
宝宝这天很乖,小孩需要的是爱、注意力与耐性,宝宝得到这几样,自然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