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声。
“去了不喜欢,你可以回来的。”妈安慰说。
“不去。”
“飞机那么快,钱,妈会寄给你的,你每天写信,与见着面还不是一样。”
“妈!”
“别多说了,老是闹情绪,前几天还是好好的。”
“妈,你听我说──”
“说什么呢,你太累了,躺一会儿,休息一下,晚了起身吃饭,明天就没事了。”
我绝望的坐下来,妈不了解我,她不会了解我的。
我在她心目中,是个乖了二十多年不会有变的孩子,真的,我怎么会变呢?
我真不晓得。自从那天见了沈仲明,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我痛苦的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拨着我的头发,我心里是痛苦的,我想到他的那付跑车手套,他那自信的笑。
我发觉国栋的形象在脑海中慢慢淡却。
或者根本他的印象不深,他只是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我真是觉得彷徨。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与婉儿现在做什么呢?
看电影?
还是在跳舞。
不,婉儿说过,他会与她在兜风,大概是在兜风了。
我难受的想,我自己是喜欢他的,我承认了,但是他出现得那么迟。
迟得在我命运已经决定之后才出现。
现在,我绝望的想:现在我惟一可以做的事情,是把他忘掉,那该是容易的事,不过是几天而已,然后照原定的计划到那边去见国栋。
我躺在床上。
妈来看我一看,“吃不吃白木耳?”
“不吃了。”
“你看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妈说,“你乖一点,正常一点,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太挂住你。”
“对不起。”我低声说,“妈。”
“我不怪你,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心里当然也不会太好过,我知道你的心情。”
我点点头。
“我替你去盛一碗白木耳来,好不好?”
我又点点头。
“那才像话呢,乖。”母亲又笑了出来。
看见她笑,我心里面也安乐了一点。
我是喜欢看见母亲笑的,她年纪那么大了,不该叫她为我担心。
我要烦,还是自己放在心里烦的好。我还是躺在床上。婉儿几时回来呢?
他们出去才一个钟头左右,还有一大段时间才会回来呢,我如果要等,不知道得等到几时。
不如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吧。
或是给国栋写封信。
听听唱片,看看电视。
但是这些我都没兴趣,我还是躺着。
反正几天很快过去,过去就过去了。
我叹口气,几年前碰见这个男孩子,就好了。
世界是不会有那么如意的事情,我告诉自己。
我这么想就已经承认自己打了败仗了。
我的天。
天很快的黑了,我听见妈在叫我吃饭。
就是我们三个人,爸妈,与我。
我默默的不出声,吃着饭,用着菜。
爸吃了半碗饭,才说:“婉儿呢?不见她人。”
妈说:“与一个男孩子出去了。”
“什么?婉儿也有男朋友了?”爸问道。
“很惊奇吗?”妈说,“她年纪也不算小……”
“十几岁,哼!”爸说。
“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妈笑,“这年头,况且这男孩子我也见过。”
“怎么样的?”爸问。
“很清秀,瘦瘦,也不很高的。”妈形容着。
妈形容得并不透彻,她没看见他漂亮的眼睛,妈没有发现他含蓄的微笑,但是我听着。
“阿飞?”
“罢──还好。”妈说。
爸跳起来,“什么还好,是不是阿飞?”
“时下英俊一点的男孩子,都是有点像阿飞的的。”妈说。
“胡说!”爸道,“国栋呢?国栋是阿飞吗?”
我笑出来。
“你看你,”妈问他。
“国栋长得不英俊吗?婉儿也应该找个国栋似的男朋友。”
“那儿有那么多?”妈问,“也许婉儿不喜欢呢?”
爸不响。
我也不响。
妈隔了一会儿说:“这年头有女儿的人,可真是担心个半死,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怕阿飞,”爸说,“你不用担心。”
妈笑,“去你的!”
他们两老,真好笑。
我怀疑我与国栋到这种年龄的时候,还有没有话可讲。
国栋与我。
(国栋与我。)
他与婉儿。
他。
我的思想很混乱,我放下了碗,不想吃了。
“啊唷,才吃那么一点点呀?怎么可以?”
我摇摇头,站起来。
门铃响了,我抬头。
“我去开门吧。”我说,“你们坐着别动。”
我拉开了门。“婉儿!”
“回来了!”她说。
“他呢?”
“他在下边等,他说叫你也一会儿去吃饭,去不去?”
“我刚吃了。”我说。
“姐去吧,这几天你也真正闷的。”她说。我想我在这几个钟头当中是那么的闷,给婉儿说对了,于是我回心转意。
“好的,只不过你要等我几分钟。”我说。
“快依矗迅詹潘><兴悸牵扛onA>恕
“姊!”她又叫住了我。
“什么?”我转身问她。
她笑,“你去了又不去,怎么搅的。”
我不答,“他的车子坐不坐得下?”
“换了一辆大车,当然坐得下。”婉儿说。
我笑,进屋去了。
我换衣服换得很快,依然是借婉儿的衣裳,我决定如果下次再出去,我就要开箱子了。
我与婉几手牵着手的奔下楼去,他果然在车里等我们,我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下来啦。”他推开车门。
“你坐前面。”婉儿说。
“不,你坐前面。”我们两个人都笑了。
“两个都挤前面吧。”婉儿说。
“哪儿去找了那么一部大车子来?”我问。
“借朋友的。”他答。
“哦。”
“你出来了,我很高兴。”他说。
“反正在家没事做。”我笑说,“不如出来。”
“就是呀。”婉儿说,“幸亏我们来叫她一尸。
我挤在婉儿身边,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
我也不晓是什么乐趣,我好象又年轻了几年的样子。我没说自己老,但是我的心境一直不小。我的天,我脑子里所想的,不是快乐,而是安定的生活。
我怎么会这样的呢?
为什么不好好的多做几年事,然后再选对象。
我是不是怕寂寞,怕孤单,所以才急于要结婚?
唉,我真的是搅不清楚了。
沈仲明一路上说着些很文雅的笑话,婉儿笑得很满足。我低着头。
有时候想笑不一定笑得出。
小时候也曾经常常不开心,但是那时候的不开心,只是像一阵烟。
现在的不欢像一块大石似的压着我心。
才几天而已,情绪却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我坐在车子里,告诉自己,要将心事撇开。
暂时开刈一会儿,没有什么关系的。于是我也笑了起来,沈仲明向我看看。他微笑着,我的心里忽然之间明畅起来。
何必搬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呢?今天是今天。
明天是明天,今天可以开心一点,就开心好了。
婉儿向我扮个鬼脸,我装作看不见算数。
沈仲明把我们带到一间中国式的夜总会去吃饭。
我奇异的向他看一眼,这种地方应该是中年人来的,坐着吃小菜,喝点酒,然后看着台上的歌女唱歌。
他怎么也会来呢?
但是婉儿觉得很新鲜,几乎开心得跳了起来。
我们选了一张近舞他的台子,人是很挤的。
“你常来这里?”婉儿问。
他笑笑,不响。
“一定是常来的。”婉儿说。
“他好像很熟这样的环境。”我说。
“说不定也认得台上唱歌的女孩子。”婉儿说。
“说不定。”我说。
他笑了。
他也叫了几样菜,似乎很精致的样子,但是因为乐声的关系,就吃不下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