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伴,毋须富有或是出名,至要紧有爱心有责任感。
适龄的四方仁人君子实在不少,可是符合上述简单条款者则绝无仅有。
对了,那爽约的模特儿戚喜喜去了何处?
场记这样说:“她现在不是戚喜喜了,她已叫戚哈哈。”
“为什麽?”
“找到大老板啦,前天有人在香奈儿专门店看到她,一次过结帐叁十八万。”
“哗。”
“还同你做临记?”
“我的演员费还没收到。”
“所以,清白的钱不好赚。”
娓美笑,“你的醒世恒言也真多了一点。”
“听说,你要求调到新闻组去?”
“只听说有新闻精英,你听过有谐趣精英没有?”
“人望高处,信焉。”
“可是盼望归盼望,上头不睬我。”
“可是我听传言,你要升导演了。”
“嘘。”
“怕什麽,老林会被调到戏剧组去。”
“那麽,他也升级。”
“明升暗降。”
接着叁两个星期,导演牢骚特多。
||“长江後浪推前浪,一下子盖过我们,叫我跌跌撞撞,踉跄不已。”
“前辈不是尊称,乃系讽刺,叫你前辈,你好退位让贤了。”
“人会念旧?不是你提拔他,而是他自己有出息。”
娓美佯装听不见。
接着,上头宣布她升级接管节目。
出头了。
坐在导演椅上,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感觉,可是表面上一点都不露出来,表情语气仍然同从前做助手时一模一样。
娓美至恨那种一朝得志,语无伦次之人,又稍有地拉,即玩政治,急急排挤他人之徒。
她决定绝对不犯类似错误。
“你已经上了电视”变为长寿节目,都会开始流行“你以为你上了电视”口头,成功。
可是当日英雄全无影琮。
人海茫茫,何处去找。
娓美在工馀时常嗟叹升级容易知己难觅。
只得埋头工作工作工作。
抬起头来之际,只觉天已老,地已荒。
寂寞的一颗心,不知如何处置。
一个不小心,被那种无良的人一手扔到街上,血淋淋指着嘲笑,“神经病,自来骚,交心哩,谁稀罕!”
见过大意的女友,心被挖走,从此眼大无神,心神恍惚,呵,可怕。
娓美用手掩住脸。
“导演,导演”,所有导演均没有名字,谁敢直呼导演芳名?
娓美醒觉问:“叫我?”
“是,导演,请来看,剧本上有极大矛盾。”
娓美即时与编剧联络,听那才子发牢骚。
“一星期写十二小时的电视制作,还希望精彩绝伦?”
“可是,总得及格。”
“及不及格是私人偏见,你可以把当今收入最高名气至大的作家踩得一文不值。”
“我不会那样盲目。”
“因为他不是你的编剧。”
“拜托你,别顾左右言他,小宋,把本子改一改。”
“拍闹剧似你这般认真诚少有。”
“是,我做什麽都如此紧张。”
“有好处吗?”
“如果我是撰稿人,努力会使我日後不致沦为老稿匠。”
“去你的!”
娓美哄撮他,“乖乖把本子改一改,将来成了名发了财,请我们大吃大喝。”
“你见过开平治五○○跑车的文人没有?”
“说你是井底蛙真不错,谁在报上捱批捱斗至多的,谁便是那个幸运者。
编剧小宋长长吁出一口气。
“努力加油。”
“写这种剧本,一辈子不出头。”
“一个人需敬业乐业。”
“你升得快,自然对人生充满希望。”
“放下电话,努力工作。”
娓美没有工馀时间,廿四小时应召,习惯了,也不觉什麽不妥。
一日,下班,车子停在斑马线上,见一年轻男子紧紧拉着女朋友的手走过,生怕人或车会挤到她似。
娓美同身边的同事说:“看到没有?”
“看到。”
“该刹那,这女孩自临记燮为主角。”
同事亦感慨,“那当然,稍後成为人家的妻子、母亲,甚至是祖母,均地位超卓。”
“我同你,始终是人间大临记。”
同事骇笑,“喂,王娓美,缘何如此自卑?”
娓美也笑了,“最近情绪低落。”
“是太累了吧,你需要放假。”
那日回到公司,接待处说:“王导演,有人打电话来说,他是当日替你追回手袋的英雄。”
娓美眼睛发亮,“有无留下电话号码?”
“有,在这裹。”
娓美兴奋得双手冒汗,正要拨过去,被助手一手挡住。
“慢着。”
“为什麽?”
“兵不厌诈,让我们替你过滤过再说。”
“这不大好吧,人家会怎麽想。”
“你打算在什麽地方与他相认?”
“请他来公司员工餐厅,自己人多,最安全。”
电话接通,助手与那人说了两句,约好时间。
“他说他一小时後可以来到。”
“那麽快?”
“值得怀疑。”
“他有什麽样的声音。”
“声线也太稚气。”
娓美仍怀着一丝希望。
时间到了,她在员工餐厅静候。
只见一名少年带看他的女朋友探头探脑进来找王娓美导演。
但是心底也不期然升起一阵失望的惶。
那少年尴尬地说:“我们混进电视台是想看明星拿签名。”
娓美一本正经地说:“可是,说谎在任何情形下都不值得原谅。”
“求求你,反正我们已经进来了。”
娓美叫来护卫员。
“送这两位出去。”
“导演||”“不用多说,帮你,即表示欺骗可以达到目的,下次请循正途。”
助手过来,“这些少年,净对看明星有兴趣。”
“你小时候呢?”
“我也剪过画报印花索取过明星照片。”
“後来呢?”
“照片全被严肃的母亲扔掉。”
“那真是做母亲的全盛时代,一家之主,皇后似,掌生杀大权,有权管孩子课馀兴趣。”
“可不是。”
娓美抬起头,“那样好的少年时代都会过去。”
大家忍不住嗟叹。
“而我,永远不会与我那英雄重逢。”娓美几乎没哭出来。
“也许,那人与你想像有很大的出入,可能,他家里乱成一片,从不打扫,又或者,他晚上专扯鼻鼾,又或许他会是名大男人沙文主义者,他母亲既噜苏又苛求,更可能他是有妇之夭,已有叁名孩子。”
娓美不出声。
“当然,在狗一般的生涯里,有点精神寄托,也不是坏事。”
娓美看看钟,“开工时间到了。”
这已是最後一辑最後一集。
拍完这一集“你已经上了电视”,娓美将调升到戏剧组去。
她盼望了好久的事终於成事实。
算一算,入行已有叁年多,或是说,入行只有叁年多。
电视台是谋求出身之地,并非终老之处。
需在当红之际谋求更佳出路。
那一日,他们又来到街头。
工作人员都表示不舍得。
“喂喂喂,”娓美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听到导演的忠告没有?开工!”
场记忽忽报告:“导演,临记没来。”
“什麽?”
“是模特儿李玲玲。”
“把这名字记下来,永不录用。”
“是,导演,但是,今日不能拍摄了。”
娓美说:“找个女生顶替呀。”
场记十分尴尬,“导演,今日我们这组只有你是女生。”
工作人员迸笑边鼓掌。
娓美一怔,“我才不会客串。”
“导演,最後一集,留作纪念。”
“天意注定。”
娓美只得叹口气,“这是什麽世界?换了是个男导演,也需充作醢记?”
“男导演是爱莫能助。”
地球上最会说话的精灵鬼统统聚集在演艺界。
“化妆,服装,还不快来侍候?”
打扮停当,娓美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