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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莞尔。「我倒没想到,不过你的形容蛮好,挺贴切的。」

  「什麽东西?」

  「说你自己是臭虫啊。」她举步。

  他立即跟上。「喂,你不可以人身攻击。好心没好报嘛。」



  她翻个白眼,叹口气。「你做了什麽好事了?」

  「我要让你的愿望实现啊。」

  烦不烦啊。若蝉不理他。他却像他说的,跟定了她。他跟著她进教职员办公室,到她的座位,等她收拾桌子,拿了她的手提袋,和她一起离开,一起走出校门。

  「拜托你不要如影随形好不好?」她喊,加快脚步。

  他步伐未变,轻松地继续走在她旁边。「拜托你许个愿行不行?」

  她停,他也停。



  「干嘛?你是神仙不成?否则你有什麽能力让我的愿望实现?」

  「我非神非仙,亦神亦仙。许个愿为什麽这麽困难啊?」

  「你要我许什麽愿?」她叉腰质问。

  「我怎麽知道!」他怪叫。「我替你许就不算了嘛。」

  「你好烦人吔。」若蝉随便把手一指。「好,我希望……」

  「要许了吗?你现在是要许愿了吗?」

  「你让不让我许啊?」

  「让啊,让啊,可是你要说『我衷心希望』,这是密码。」

  她翻个白眼。「我衷心希望你把那棵树变成人。」

  他瞪著她指的那棵路边的树。「不行。」

  「哈!」她提脚走开。

  「你有毛病啊?干嘛要许愿把一棵树变成人?」他著急地在她旁边跳脚。

  「有何不可?许愿还规定许什麽愿吗?」

  「全世界人口暴涨,到XXXX年,地球上就没有供人立足之地了,你想提早毁灭地球吗?」

  「什麽XXXX年?」

  「不能告诉你,这是天机。」

  若蝉掀著眉瞅他。「我看你不是这里有问题,」她指指脑袋。「就是满口天花乱坠、胡言乱语。」

  「你不讲理,反过来说我不正常。」他埋怨。「你在课室里不是这样的嘛。」

  「我在课室里怎样?」

  「善解人意、甜美可爱、温柔亲切、是非条理分明、口才流利、美丽大方、幽默优雅……」

  「好了,好了,说得我像是个亲善大使。」嘴上这麽说,其实她心里蛮高兴的。

  公车站到了,她站住。他看看车牌,看看她。「你可不可以借我钱坐车?」

  她失笑。「你有能力让人愿望实现,却没法坐公车?」

  他播播头。「这是两回事嘛。」

  若蝉摇摇头,从手提袋里拿出装零钱的小钱包。「你住在哪?」

  「和你一样。」

  她拿钱的手顿住。「我们是邻居?」

  「差不多。」

  她给他车钱。「我没见过你吔。你最近才搬去的?」

  他眨眨眼。「是你把我搬去的。」

  她白他一眼。「你看起来不像油嘴滑舌的登徒子,为什麽要表现得如此不三不四?」

  「你为什麽对我没有半点幽默感?你对你的学生就可以天马行空?」他又抱怨。

  「你不是我的学生。她们是半大不小的女孩,你一个大男人,应该懂得分寸。」她教训他。

  「我又没对你怎样。」他委屈地嘀咕。「好心好意来帮你实现愿望,你把我当疯子。」

  「我许了愿啦,你做不到,怪谁?」

  「你许那个什麽怪愿嘛!」他喊。

  「那是……哎,」若蝉跺脚。「我干嘛跟你鬼扯啊。」

  「啊,我想起来了。」他忽然大叫。

  这时公车来了,若蝉上车,投了币,转身,却不见他上来。

  她由车窗向外望,哪里有他的影子?说不见就不见了,怪人。

  车子开了一段路,她还忍不住朝站牌伸颈望了望,仍然没看见他,彷佛他忽地就遁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和她在同一站候车,一起上车的几个人,奇怪地,看……神经病似地看她。

  她尴尬地把脸转开。真是的,和「致命的吸引力」那种对白,怪不得别人用这种眼光看她。

  下了车,经过巷子时,她神经质地回了好几次头,老以为他又跟在她後面。

  她用钥匙开门时便听到屋内电话响个不停。她很快地跑进客厅接听。

  只「喂」了半声,秦佩就紧急地在电话彼端哇哇大叫:「若蝉,你总算回来了。赶快到仁爱医院来,丁倩自杀了!」

  若蝉丢下话筒就奔出才跑进的家门。

  赶到医院,秦佩在病房外呜咽,见了她,抱住她哭出声。

  「别哭,别哭。」平时天塌下来照样嘻哈过日子的秦佩痛哭这般,令若蝉心慌不已。「她死了吗?」

  「还没死,快了。」秦佩答。

  接著,两人同时顿足。「要死啦,我们说的什麽鬼话!」

  至少秦佩停了哭泣,哽咽著。「笨死了,这麽想不开。」

  若蝉环视走廊。「怎麽你一个人在这?她干嘛自杀?现在情况如何?」

  「她早上打了通电话给我,说些怪里怪气的话。我後来越想越不对劲,可是一个上午忙得昏天暗地,中午休息时间才赶快打电话给她,她同事说她今天请假没上班,我马上全身起鸡皮疙瘩,赶到她住的地方,敲门敲得手都歪了,最後找管理员打电话找锁匠开的门。她……她……」

  说了半天没说到要点,秦佩抖颤地又要哭了。

  若蝉抓住她摇一摇。「她怎样?说完再哭呀。」

  「她半截身子挂在床外面,床上、地上都是血。她吃了一整瓶安眠药,又割了手腕,找死嘛!」秦佩边抽泣边骂。

  「废话,不找死,她难道是想好好睡一觉不成?天哪,我也跟著你语无伦次。」若蝉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受了什麽刺激?我昨天就觉得她怪怪的。」

  「她没说呀?我看她等著和你一起走,以为她要告诉你,倾吐一下。吐一吐就什麽事都没了嘛,割得那麽深,简直像要把手腕切开,痛不痛啊!不知道她是先吞药还是先割腕?」

  若蝉推她一下。「等她醒了你问她了。她为什麽事寻死啊?」

  「一个死男人、烂男人、臭男人,没良心、没肝没肺没肚肠,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下三滥!」秦佩喘一口气。「应该把他刹了才对。」

  若蝉呆了呆。「什麽男人?」

  「我也觉得骂得不够痛快、爽快。作家,你来想些狠毒、恶毒的话。」

  「骂死他也无济於事。丁倩几时有个男人了?」

  「她不敢说,怕挨我们骂。她实在受不了时,跟我透露了一点。都是我不好,我把她臭骂了一顿。」

  「秦佩,说重点行不行?」若蝉急道。

  「我正要说呀。那个王八蛋有老婆的。男人满街都是,爱上个有妇之烂夫,不是自找苦吃吗?」

  若蝉不语,走到病房门外,心痛地望著里面病床上的老同学、好友。

  丁倩,值得吗?值得吗?她无声地喊。

  秦佩走到她後面,泪眼婆娑地也望著里面。「我还不知道要不要通知她在离岛的家人。」她低声说。

  若蝉看著病房内那名护士。「她的情形到底怎麽样?」

  「医生说不乐观。」秦佩的声音再度哽咽。「这个笨蛋除了安眠药,不晓得还吞了什麽东西。伤口割得太深,流了……太多血。她是抱著非死不可的决心的。都不管我们没有了她,会有多痛苦。」

  「我想还是通知她的……」

  护士的表情和连续拉几下叫人铃的动作,截断了若蝉的话。她马上推门进去,但立刻被挥手阻止。

  「请留在外面。」当若蝉仍往病床走,护士把她推出去。

  「她……」

  「医生马上会来。」

  「我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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