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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本才轻轻坐到床沿,把笑容收敛。

  翁丽间太夸奖她了,扬本才体内的抗抑郁素也渐渐在消失中,不比那些少女,一点点小事也咕咕咕笑半日,戴着蔷薇色眼镜,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她不过故作活泼。

  客人一走,整个人消沉不已。她取出酒瓶喝一口。



  酒已饮尽,她学醉翁那样把瓶子甩一甩,希望倒出最后一滴。

  本才不敢照镜子,她看到的面孔浮肿无神,双目呆滞,难怪马柏亮一见就走,这个女人要不得,不过,可是,她的财产还是有吸引力的,可否只要她的钱?

  她睡着了。朦胧有人进来,轻轻坐在床沿,在耳畔唤她名字。

  本才知道这是刘执成。

  想到这些日子来的委屈,不禁在睡梦中呜咽。

  刘执成一直陪着她。



  少年时,本才也把男朋友分两种,跳舞一种,诉苦一种,两类从不混淆,灵与欲必然分家。

  本才不大记得她借用过的肩膀,但是那些令她痛哭的男孩子,却铭记在心,真不公平。

  直到她再次熟睡,刘执成才悄悄离开。他留下小小一束勿忘我。

  那深紫色的花朵直到干透仍然芬芳可作装饰用。

  再过一个星期,本才坚持出院返家休养。

  看护劝她:“杨小姐,不要把健康当玩笑。"

  "病床矜贵,你则当我们是推销员,硬要你留下。"

  "一定要走?我们才是你的老朋友,还到哪里去。"

  经过研究,还是放她出院,每日下午,院方会派护理人员上门去检查她近况。

  刘执成与殷可勤接她回家。

  可勤一进来便说:“前门有行家想采访你关于火灾受伤始末。"

  刘执成立刻代本才发言:“从后门走。"

  本才坐轮椅内,用帽子遮着头,绕到后座,经过那幅儿童壁画。

  "啊,完成了。"

  "是,充满生气,为沉重的病房带来希望及色彩。"

  殷可勤催刘执成,"电梯来了,快走。"

  一辆吉普车驶近,司机正是王振波。

  刘执成一手将本才抱起,放进后座。

  可勤接着跳上车关上门。

  本才急道:“执成还未上车。"

  可勤微笑,"他会去引开记者,并且同他们讲几句话,人家也不过是听差办事。"

  刘执成在车外向他们挥手。

  "谢谢你们。"

  可勤笑,"啊,一句谢就想了此恩怨,真没那么容易。"

  "那,做牛做马可管用?"

  "倒不必,有十个八个俗而不堪的小说封面等着你来做才真。"

  本才伸出手臂,全手都是蜂巢似针孔,像资深瘾君子,她连忙拉下衣袖。

  王振波感慨而放心,"总算救回来了,好歹出院了。"

  可是,为什么至今未见过加乐?这是本才心中一个极大疑点。

  回到家,王振波掏出锁匙开门,那日,阳光满室,本才一进门便啊地一声。

  原本空白的墙壁现在挂着那几张失去的画,原壁归赵,本才雀跃。

  连殷可勤都忍不住问:“怎么一回事,怎么可能?"

  王振波笑笑,"我找到马某,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把画交出来。"

  可勤问:“你说些什么?"

  "我只告诉他,这几张乔治亚奥姬芙的花卉也算是名画,自有转手记录,如拿不出单据,做贼赃论。"

  "他怎么说?"

  "他说他怕屋内无人,画会失去,故此暂时代为保管,直到屋主回家。"

  "画一早买妥保险,是不是,本才?"

  本才不语,仰头欣赏那几幅画,失而复得,真正高兴,本才指的是她的生命。

  可勤看着她,"你好似不甚生气?"

  本才坐下来,"可勤,去做茶来我们喝。"

  "马上去。"

  本才微笑,解释:“经过这次,发觉自己高大许多,再也不与小事计较。"

  王振波宽欣,"那多好。"

  本才伸了伸四肢,"谢谢你。"

  "不客气。"

  "你付了赎金是吗?"

  "总得给他运费。"

  本才笑了,有点讪讪,她没带眼识人,今日的羞愧是应得的。

  可勤捧着茶出来,讶异地说:“本才,我在你厨房里找到七种茶叶,洋洋大观。"

  本才立刻看着王振波,是他代办的吧。

  那么细心周到。

  本才终于问:“为什么不见加乐,加乐好吗?"

  "她如常。"

  "几时带她来我家?"

  "待你比较有精神的时候。"

  "明天可以吗?"

  "我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语气内有推搪因素,何故?

  王振波站起来,"本才,你休息吧,我先走一步。"

  他告辞了。本才心中隐隐觉得有事。

  殷可勤犹自不觉,"本才,我找到鹅肝酱,想不想吃一点?"

  "可勤,我累了。"

  "那么,我送自己出去。"

  本才松口气,缓缓走到自己的床边,一头栽下去。

  床铺太久没沾人气,略有潮湿味道,但仍然熟悉地柔软。

  看,只有床是她最忠心的朋友。

  敏感的本才觉察到王振波对她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他仍然处处为她着想,体贴入微,但是同以前已有不同。

  与他做加乐的时候,无异有段距离。

  那段时间,她即是他,他也就是她。

  电话铃响,本才不想去听。

  "本才,你已回家?我是柏亮,有事商量。"

  什么,他还敢打电话来?本才不由得笑出来。

  百密一疏,电话号码没有更改,被马柏亮有机可乘。

  第九章

  下午,看护来了,叮嘱她几件事。

  "杨小姐,多出去走走,一个人呆在家中不好。"

  "不是叫我多休息吗?"

  "你眼睛有点忧郁。"

  "什么都瞒不过你。"

  "工作是最佳精神寄托。"

  "那我明日便开始作画。"

  本才自觉语气冷漠,言不由衷。

  "是否苏醒之后感觉到反高潮的低落?许多病人在痊愈后才觉得抑郁,因为亲友都回去做正经事了,不再拥摄着病人。"

  本才苦笑,"又不幸被你言中。"

  "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缠住男朋友不放,造成他压力,叫他为难。"

  "是。"本才微笑,这些她都懂得。

  看护好心一如老友。

  她接着:“这间公寓多么奇突,坦荡荡,太君子了。

  然后约定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再来。

  一连几天,刘执成与殷可勤同时来探访她。

  本才问:“出版社好吗,生意如何?"

  可勤笑,"自本才口中听到生意二字十分突兀。"

  刘执成回答:“形势低迷,大家都在等新的畅销书大作家出现。"

  可勤笑,"需年轻貌美,身段姣好,气质幽雅,才思敏捷,天才横溢,而且工作态度严谨勤奋,每年著优秀长篇小说十五套。"

  "哗,但愿你有日梦想成真。"

  刘执成笑,"生意目前还可以维持。"

  可勤在厨房忙做午餐,他与本才闲聊。

  "去年出版社搞晚会,你就喝得比较多,那天由我送你回家。"

  本才一点也不记得。嘴巴虽然不说,脸上却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一切都落在刘执成的目光里,他暗暗叹口气。

  可勤也是个聪明人,出来看到这种情形,便劝说:“人家大病初愈,你却来考人家记忆。"

  本才却问:“你们这几天有没有见过加乐?"

  两人摇摇头。

  "她仍住在王宅?"

  刘执成奇道:“本才,你应该最清楚王家的事。"

  本才不语。

  可勤说:“我还记得出版社七周年纪念请你设计宣传海报,你无论如何不肯。"

  本才想起来,"有一个人在电话中滔滔不绝告诉我他的构思,唏,我顿时反感,这还叫我干什么,干脆他来做好了。"

  刘执成讪讪说:“那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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