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允恭转头说:“你对加乐真好。”
王振波微笑,“我喜欢孩子。”
“那么,应该添一打。”
王振波没想到陌生的罗律师会如此打趣地,但笑不语。
关上门,听见翁丽间冷冷在身后说:“都似白骨精见了唐僧肉。”
王振波诧异道:“你也不应在乎。”
“我只是说出怪现象而且。”
他走进书房,取出支票,正想做帐,忽然看到桌面一叠纸上有书写痕迹。
看半晌,才辨认出童体字写的是什么。
“他们必定接受不来。”
“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地上还有纸团。
摊平一看,是“我何需向任何人交待我的意愿。”
这是谁写的字条?
不可能是加乐。
也不会是罗律师。
王振波握着字条匆匆上寝室找孩子。
一推开门,发觉加乐睡着了。
他闻到酒气,这是怎么一回事?探近孩子的小面孔嗅一嗅,发觉加乐原来喝醉了。
他不由得生气,罗律师太不负责任,怎么给幼儿喝酒。
一转眼,看见加乐熟睡的面孔如小小安琪儿,不禁感慨万千。
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再需要照顾,孩子此刻缠得你发昏?好好享受,不消十年八载,她找到自己的淘伴,接着结婚生子,想见他还得预约。
他做过十多年的工作狂,六亲不认,把所有不如意埋葬在公事里。
父母曾反对他的婚事,索性避而不见,与妻子意见分歧,不能冰释的误会也导致他一天十八小时躲藏在公司里,迫不得已下班,立刻去灌酒。
是怎么样爱上这个孩子的?
一夜醉酒回家,独中呕吐,滑跌在地上起不来,妻子在外国办公,佣人没听见他挣扎,王振波心灰意冷,躺在地上痛得不住呻吟。
正在绝望消沉,忽然听见小小脚步声朝他走来。
啊,是那小小智障儿,在门边张望一下,十分关切模样,走近他,丝毫不嫌他脏,蹲下,轻轻抚摸他的脸。
是这一下救了王振波。
那只小手把他自万丈深渊里拉了出来。
接着,保姆找了过来,“唉,加乐,你在这里,哟,王先生,你怎么了?”
他摔断了左手臂,上了一个月石膏。
自此之后,他有了新的精神寄托,老是刻意抽空回家看加乐,陪她玩一会儿,说几句话。
加乐在三四岁若果静坐的话完全看不出毛病,渐渐就算不动,闲人也知道孩子有问题。
王振波十分多心,一见保姆稍微不耐烦,或语气略重,便即时解雇。
是因为他对这孩子的爱心,婚姻才名存实亡地拖下去。
他带着她访遍名医,结论完全相同。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同普通的孩子一模一样。
他替孩子盖上毯子,回到书房去。
本才醒来之际,头痛若裂。
平时酒量颇佳的她今非昔比,小小身躯已不能负荷超过一杯酒。
撑起床,洗了一把脸,凝视镜内的面孔,突发奇想,要是永远可以维持七岁时白皙滑嫩的皮肤就好了。
她走下楼去。
还没到楼下就听见银铃似一阵笑声。
有点夸张,像是想对方知道,他的笑话令她有多么兴奋。
本才也是成年女性,当然知道这种笑声是一种轻微含蓄的挑逗,像果子汁,醉了也不觉得。
这是谁?
如此轻狂。
本才心中有一丝不悦。
她是怎么进门来的?人家妻女都在这间住宅里,几时轮到她来大声笑。
她走近书房,往里张望。
只见一个成熟高大硕健的女子坐在沙发里,一手托着头,一手拿着酒杯,意态撩人地看着王振波,脚上高跟鞋有一只脱下踢到一角,另一只吊在足尖。
她嘴唇鲜红,长发披肩,身段美好,略胖了三五磅,更加吸引。
王振波似与她极之熟络。
本才更加不高兴。
这究竟是谁?
忽然之间,那女子也发觉门外有人。
她一抬头,只看见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呵,”她友善地问,“你就是加乐吗?”
王振波也说:“加乐,进来。”
本才缓缓走进去。
那女子穿回鞋子,拨好头发,对牢加乐,“你好吗,我叫陈百丰,是你爸爸的好朋友。”
本才近距离打量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那陈小姐疑惑了,这孩子的智力哪里有问题,一看就知道聪敏绝顶。
是以她再问一声:“这就是加乐?”
王振波答:“是,加乐,过来这边?”
本才老实不客气地坐到王振波身边。
为免太过敌意,她低头不语。
她的出现打断了银铃般笑声以及有趣的对话。
陈百丰归纳一下谈话:“再次见到你真高兴。
王振波说:“彼此彼此。”
“今晚早一点到。”
“一定。”
走到门口,王振波帮她穿大衣,她回眸对牢王振波一笑,才出门去。
奇怪,某些女子天生有这种风情,杨本才就统共不懂,不过,可以趁这个机会学习。
她跑回寝室去对牢镜子,学陈小姐那样,侧着脸,斜斜地看着人,丢下一个媚眼。
呵不像不像。
本才没想到她有个观众。
王振波刚走到门口,看到镜中反映,一个小小的漂亮女孩在做大人状,正挤出娇媚笑容。
他呆住了,像是偷窥到什么不应该看的景象,连忙缩到门后。
他十分震惊突兀,加乐实在是一个标致的小女孩,扮起大人,十分诡异,那神情妩媚动人,分明属于一个成年女性。
接着,他看到加乐坐下,掏出粉金胭脂,化起妆来。
小女孩学大人化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时把口红糊了一脸都有。
可是加乐的神情完全不似贪玩。
她小小的手握住粉扑,像一个精灵,细细抹匀了小脸,接着,又描上眼线与口红,整张小面孔忽然鲜明凸出起来。
王振波越看越讶异。
这不是小加乐,这是谁?
本才正在打扮自己,忽然觉得好似有人看她。
谁?
女佣人笑着跑进来,“加乐,你在玩妈妈的化妆品?上次折断妈妈所有唇膏,今日又再顽皮?”
顺手取过纸巾,往她脸上擦。
嘴边犹自咕哝,“好好的化什么妆,十八岁也不必用到这些脂粉。”
本才喂喂连声,却无人理睬。
她被带进房中换衣服。
王振波这才缓缓走进来。
女佣提醒说:“加乐看医生的时间到了。”
王振波忽然对加乐陌生起来,“准备好了吗?”
加乐点点头。
他轻轻说:“今晚,我有一个约会。”
是同陈百丰小姐出去吧。
不知怎地,王振波竟向小加乐解释起来:“我希望恢复正常社交生活。”
本才看着他。
“你不反对吧?”
本才不出声。
“看得出你一时不喜欢陈百丰。”
女佣走过看见笑说:“王先生真好,什么都同加乐说,也不理她懂不懂。”
加乐瞪女佣一眼,女佣觉得那眼光寒沉沉,不由得噤声退出。
王振波轻轻说:“这种事慢慢再说,我先送你往教授处,记住,回来我们上算术课。”
第六章
在何教授的办公室,本才诉苦:“送来送去,叫你去何处便去何处,一点自由也没有。”
何世坤微笑,“许多女子梦寐以求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本才用手捧着头,“从前,我也有社交生活,现在,那些人都跑到哪去了?”
“你不在,便找别人,有什么稀奇。”
本才抱怨:“太没有人情味。”
何教授说:“我在你家取了电话录音带来。”
“让我听。”
“可以。”
教授将录音带放进机器。
“本才,明早一起吃早餐游泳。”是马柏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