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感激了。」
「是啊,她二十四小时都坐在电脑前面,你找到电脑室就找到她了。」亚男说。
「彭小姐呢?你有空吗?」
亚男对他咧嘴。「干嘛?喝咖啡?还是晚餐?先喝咖啡好了,我是保守派,进展太快我会心悸。」
克强大笑。「好,你说个时间。不过我需要你先告诉我,你坐在哪?」
「巴先生,」总经理秘书在门口叫他,「我们总经理请你去他办公室,他现在有空了。」
「我去去就来,别走开。」克强对她们眨一下眼睛,站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有关系,我乘机熟悉了一下环境。」
听著秘书和他临去前的对白,亚男做个鬼脸。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学著秘书娇嗲的声音,然後露出要呕吐的表情。
时雨伸手越过桌面拍她一下。「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干嘛?我又不是现在才受不了她,一看到长得称头一点的男人,就好像声带抽筋了似的。」
「她那嗓音是天生的。你平常是很愤世嫉俗,可是没这么尖酸刻薄嘛。」
「我看那个巴基斯坦不顺眼。」她嘟哝著收拾吃完的便当。
「人家又没得罪你,倒是你,一开始就尖舌俐齿的,尽让人下不了台。」
「咦?我看他台风稳健得很呢。你呀,防著这种男人一点。」
「什么叫"这种男人"?」
「女人怎么出招,他怎么接,证明他对征服女人很有一套。」
时雨失笑。「我不以为他有意征服我。」
「你是当局者迷,我可是把他盯著你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乱讲。他坐在我对面,看著我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和人说话直视对方,本来就是种礼貌。」
「他也可以看著我呀,转个头难道会扭到他的脖子?我看他对你心存歹念。」
时雨摇摇头。「亚男,只有你认为我"秀色可餐" ,我还没碰过有男人像你这么注意我。」
「老天,还好你这句话是对著我说,教别人听见了,会以为我们闹同性恋哪!」
时雨回到座位上,看到电脑,稍微转好些的心情又黯淡下来。
这一个星期,她其实好几次都想把她改掉的输入密码改回来,她也不确定她在怕些什么,她晓得她的反应纯粹是心理作用,她的行为荒谬不可解。
「可是我这么想念他,想得心神不宁……」她不安地喃喃自语,「想得我没法工作,没法面对他……」
这是不是……爱呢?
她怎能爱上电脑呢?
最困扰她的是,当她想念曦宇,她是以想念一个「人」的心情和感情在想他,曦宇不再是「它」,不知几时起,她真的已经把曦宇拟人化了。
「亚男说得对,我是得了绝症了。」她苦恼地捧著头。
啊,电影里的情节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了。不同的只是曦宇--她的电脑--没有爱上她。
时雨用力甩甩头。不行,她不能再任自己卡在这个牛角尖里。
她要和曦宇谈谈。
谈什么呢?她总不能对他,不,是它,说:「曦宇,我想我爱上你了。」
太荒唐啦!电脑若是会笑,听到她这句话,八成会笑得所有网路统统短路,电线也会打颤。
有人敲著电脑室的玻璃门,时雨抬头,克强对她询问地微笑著。她按下纷乱的思绪,回以浅笑,招招手。
他推门进来。「对不起,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你们开始搬了吗?」
「差不多要开始了。你有空吗?顺便今天下班後,若你肯赏光,我请你吃晚饭。」
时雨轻轻皱一下眉。看来亚男对这人的看法毕竟是正确的。
「我下班後要上课。」她淡淡回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和他一起走过走道,步向出口部办公室。时雨谨慎地和他保持著距离,她扶著走道墙边走。
「上课?」
「哎。」
「能告诉我你上什么课吗?」
时雨不想告诉他任何关於她的事。
「你们的扩大工程会要进行多久?」她不答反问地改变话题。
「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星期,施工时间太长会影响其他人工作。不过你放心,我们工作时会尽量减低制造噪音的可能,以免妨碍整个办公室的安宁。」
时雨工作的电脑室是独立的一间办公室,四周采用的特制隔音玻璃,可将外面的声音完全隔绝,因此对她不会造成影响。
「我一进到贵行,每个人介绍别人或自我介绍,用的都是英文名字,所以你和彭小姐给了我相当特别的印象。」
「是吗?」
他瞥视她,「你不大爱说话是吗?」
「我不擅交际。」
他忽然站住,时雨只好也停下脚步。
「刚才你还很友善。时小姐,我冒犯你或彭亚男了吗?」
他语气诚恳,又问得这么直接,时雨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没有,不是。」她讷讷道,「我……不习惯和陌生男人单独在一起或谈话。」
克强微微牵起嘴角。「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唐突,我感觉你和彭亚男与其他人都不同。既然我接下来至少一个星期将每天在这出入和工作,我想你若不把我当成个大野狼,我会自在些。」 •
时雨两颊一阵热。「没人把你当野狼。」
他点点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我想……」时雨耸耸肩,「没什么不可以吧。」
「太好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建议我们省去先生、小姐的称呼,我就叫你时雨,如何?你可以叫我克强,或巴克强。」
@ @ @
「我有了个新朋友。」时雨的画笔轻轻刷遇画布。
「咕。」猫头鹰在她肩上斜著脑袋,用批评的眼光打量她的画。
「是个男的,他叫巴克强。」
「汪。」拇指绕著她的椅子跑来跑去,跳上跳下。「汪汪。」
「还没画完啦,拇指。」她柔声安抚小狗。「我说到哪了?哦,对,巴克强是个室内设计工程师。」
「咕。」
「这是朵含苞的荷,博士。一朵……忧郁的荷,它不想展开眼睛,不想展开,让人看见它的愁郁。」
「咕咕,咕。」
「不,我不是在画自己,这是河塘里的荷花,博士。我要是把自己放进河塘,我就会淹死了,我不会游泳。」
她作画的笔顿住。
「但是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我快淹死了。」她轻声地说。「怎么办呢?我还是想他,好想和他说话。」
「咕。」猫头鹰转向她,嘴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哦,不行哪,我这么久没理他,他叫了我好几次我也没回答,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决定不睬我了。」
「咕咕。」猫头鹰在她脸上轻吻似的啄了两下。
「试试看吗?」时雨思索著。「嗯,我不知道耶。不过,假如我真的爱上了他,我不一定要告诉他呀!」
「咕。」
「汪。」
时雨转头亲一下猫头鹰,低首对她脚边的狗笑笑。
「没错,那么就要他仅只把我当朋友,我和他仍是好朋友,就不会弄得像"无解的爱"里面那么复杂又悲惨了。」
「咕咕。」
「汪汪。」
「太好了,谢谢你,你真不愧是博士。」
时雨这次赏给鸟一个响吻,然後丢下画笔,跑进工作室兼书房。
◎ ◎ ◎
纽约
会议厅裹,出席这场东岸金融家年度经济年会,来自各大银行的股东、董事们,睁著愕然的十几双眼睛,看著纽约金融界最年轻、来自台湾的CTB银行副总裁兼总经理,接了个电话后,匆匆告急离开开了一半的重要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