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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理,但他是男人,脚长腿快,我被他逮住。

  “看你走到什么地方去。”他恼怒。

  我情急,连忙召警:“警察先生,警察先生!”

  那年轻的督察立刻走过来,扬起一条眉毛。



  我马上说:“这个男人骚扰我,我不认识他,他却来拉我的手。”

  小杨没估到我有这一招,啼笑皆非,恨恨地骂:“你这个女人!”

  那警察也很会看人的眉头眼额,知道我们俩是相识。

  那警察问我:“那你要不要到派出所落案?”

  “不,你陪我叫部车便可。”我索性跟着警察走,趁警员不在意,向小杨眨眨眼。

  我脱了身,心中丝毫没有快意。



  没想到文思把我失踪的事告诉朋友。

  其实他自己也快回来了吧。

  一问就可以知道。滕与我联络时我提到这一点。

  “不关你事。”他说:“对你来说,左文思这人不再存在。”

  我说:“你很少会这么维护一个人,如母鸡保护小鸡似的,不知就里的人,还会以为他是你的儿子。”

  他干笑数声:“令尊大人对于厂价很满意。厂在亏本,又欠薪,能够卖出去,上上大吉。”

  “你又发了一注,”我指出,“厂的订单一直接到明年九月,我们只是周转不灵。”

  “啧啧,我希望能够邀请你做会计主任,你很精明,韵娜,比你父亲能干。”

  “请勿侮辱我的父亲。”

  “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是否满意?”

  我据实说:“满意。”

  “记住我们之间的条件。”

  “你太不放心,滕先生,你越是这样,我的疑心越大。”

  他又干笑,真彷佛有什么把柄抓在我手中似的。

  随后没多久,左淑东找到了我。

  这个城太小太挤,如果要找一个人,应不费吹灰之力。

  她来按铃,我刚巧在家,措手不及,你不能叫她在门外站三个小时。

  她仍是那么美艳,裹着冬装,一张面孔擦得似水磨大理石,她一见到我便说:“王小姐,文思找得你好苦。”

  我只好请她进来坐。

  她怔怔地看着我有好几分钟,我不由得羞愧起来。

  “文思身在欧洲,日日打三四个电话来叫我帮他追查你的踪迹,他都快疯了。”

  “我与他姐弟一场,一辈子也没讲过这么多电话。半个月后,我只好求助私家侦探,幸亏他有的是你的照片。”左淑东说。

  我有口难言,轮到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嘴唇画着优美的唇线,深红色的口红填得又厚又匀,像着色画似,一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她问我:“文思说他到欧洲后就同你失去联络,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们……”我结巴地说,“已经完了,我另有新欢。”

  左淑东笑出来,我从没见她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完全不同,非常媚人。

  “我不相信。”她摇摇头,“你要打发我,还得以别的理由。”

  我又犯了错误,她能嫁给滕海圻,就不是省油的灯。我张大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改变主意了?”她问。

  我点点头,自知说不过她,干脆点头摇头作答。

  “这又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非常婉转迷人,“你同他这么相配,他又那么爱你,为着你,他简直变成另一个人,两个人走得好好的,已经订婚了,怎么生出这种事来?你说给我听听。”

  我无言,无助地看着她。

  “我是姐姐,我有权知道,我不愿看着你们两个人散开来,到底是有什么不开心?我可否帮忙?”

  我想很久,“你会不会相信是我父母嫌他不是大学生?”

  左淑东摇摇头。

  “我们个性不合。”我低下头,“我太强。”

  “他这样迁就你,他需要你。”

  我心内亦隐隐作痛,长长叹口气。

  “我看你,也是万分不情愿。”

  我没有回答,目光落在自己双手上。

  “是为钱吗?我手头上还有一点,你尽管说。”

  我很感动,握住她的手,左淑东的手,冷而且香,血红的指甲修得异常精美。

  我忽然知道左淑东像什么——她像云裳公司的石膏模特儿,无懈可击,但不似有血有肉。

  她这样爱文思。

  “为我弟弟,”她说,“我可以做任何事。”

  我张开嘴,又合拢来。

  “你觉得奇怪吗,”她自嘲地说,“他恨我,我却爱他。”

  我清清喉咙,“世事若都是你爱他,他爱你,也未免太乏味了。”

  “他不原谅我,因我甘为一个老翁之妾十六年。”左淑东说道。

  我一怔,没想到她会对我如此坦白。

  “我也是为生活,”她说,“当年我二十一岁,他十二。当然,如果只做工厂女工或是写字楼派信员也可以活下去,但我没有选择那条路,文思一直不原谅我。”

  她声音很苦涩。

  我问:“那老头,过了身吧。

  “没有。”

  “啊?”

  “三年前他放我出来,给我一大笔钱,叫我去嫁人。”

  “他是个好人,有智慧有善心。”

  “是,但文思始终认为他是个老淫虫。”

  我微笑,“文思的世界是明澄的,黑是黑,白是白。”

  左淑东牵牵嘴角,“你对文思有帮助,他需要你。”

  我又问:“你怎么会嫁给滕海圻?”

  “啊,你认识他?”淑东略为意外。

  我仰仰脸,“听说过而已。”

  “我有钱,想嫁人,他是男人,等钱用,那还不足够?”

  “他等钱用?”我意外。

  “当时他很窘,现在又翻身了,”她停一停,“文思对这个姐夫,较为满意。”她说得很无奈。

  我知道,滕海圻同文思相当亲厚。

  “是他捧红文思。”左淑东说。

  “文思有天才。”我提醒她。

  “我想是的。他一直不肯用我的钱,一直在外流浪,他甚至不肯承认有我这个姐姐,”左淑东说,“我只好暗地设法帮他。”

  “现在情况应当好多了。”我安慰她。

  “我求你不要离开他。”她双眼润湿。

  我疑窦顿生。为姐的哀求我不要离开他,付多少代价都肯。姐夫逼我离开他,也是多少代价都没问题。

  “为什么你要挑滕海圻?”我越问越深入。

  “很简单,贪心的男人并不多,”她感慨,“只有他肯娶我,所以便嫁他。”

  “谁说的?你那么美丽,一定有许多男人求之不得,你太心急了。”我说,“况且,我相信是他先追你。”

  她意外,“只有你为我说话。”

  我拍拍她手臂。

  “那时他刚离婚,太太下堂离去。据说为他有外遇,闹得很不愉快,前妻带走他大部分产业,他几乎不名一文。”

  我静静听着。

  “我对生活的要求极低,从没希企在婚姻中得到幸福,但我很努力生活,我惯了。”她美丽的面孔是静止的。

  “你应当得到更多,”我说,“但你此刻有钱,也应满足。”

  “是,”她露出一丝笑,“文思不知道,他的店址,其实是我的产业。”

  我笑着摇摇头,“文思是纯洁的兔宝宝。”

  “左淑东忍不住,”你这么爱他,为何要与他分手?”

  “可是我们生活中,除了男女之爱,还有许多其他。”

  “我说不过你。”

  “为什么告诉我那么多?”我问。

  “若要人向你坦白,自己先要向人坦白。”她机智地说。

  我不置评。

  “我觉得与你谈话,可以毫不费劲地沟通,相信文思也有同感。”左淑东说。

  我不出声。

  “别让我白费唇舌。”她恳求。

  我反问:“你不会告诉文思,我住在这里吧?”

  “我当然会告诉他。”左淑东不加思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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