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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没有觉得。”

  “再过两大吧,她大忙了,对身体不加注意。”

  芳契睁开眼睛,低声问:“谁在喁喁细语?”

  浴室水喉头传出嘀嘀的滴水声,芳契起身把它旋紧,回到床上,呜一声呼呼地睡熟。



  第二早电话铃比闹钟更先响。

  “早,记得我昨夜说的话吗?”

  疲劳轰炸。

  “别玩了。”

  “我拒绝接受这种侮辱性的置评,在你面前,我从来不会玩耍。”

  “对不起,”芳契道歉,“这是真的,我收回那三个字。”



  “要不要告三个星期假与我共去巴哈马群岛?”

  “我不行?”

  “公司会得照样运作生存的。”

  “不,不是公司,是我的身段,未得修理,赘肉甚多,不适宜穿游泳衣,试想想,到了巴哈马,不穿泳衣穿什么?”

  永实想一想,“可以不穿。”

  芳契叹一口气,“有时候我真怀念那年轻纯真的关永实,那时候你才担当得你的名字。”

  “芳契,年轻真的那么好?恐怕一大半是幻觉,我的小侄女儿既要应付考试,又患了近视,又同她两个妹妹不友善,十五岁的她想自杀。”

  “胡说,明天她发觉自己长高了两公分,有男生对住她笑,还有,国文考甲级,立刻又发觉人生美好。”

  “你忘了,青春期也有青春期的烦恼。”

  “那时候我没有任何烦恼。”

  “小姐,青春并非万能。”

  芳契的闹钟响,“我要上班了。”

  “我来接你。”

  芳契深呼吸一下,一跃而起,许久没有这样做了,最近她下床的程序如下:先慢慢坐起来,把腿缓缓移到地下,然后垂下头,把额角抵在膝头上,像人家飞机失事时采用的标准姿势,呻吟数声,才站得起来,伸长双臂,如梦游般摸人洗手问。

  今天不用。

  今天她很愉快地下了床,看看地板,也不觉它有什么可怕之处,站在上面,也挺安全。

  刷牙,洗脸,都是固定的程序,对镜用毛巾抹脸的时候芳契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头发!

  头发长到肩上。

  她张大了嘴。人的头发长得极慢,大概三十天生长一公分左右,世上还没有任何合理的药物或仪器可以控制人体毛发的生长。

  芳契不是一个粗心的人,她对自己身体各部分了如指掌,故此才为渐进的衰退悲秋不已,昨天早上,她头发明明才及耳际,一夜白头的故事她听过,但二十四小时间长出十公分的头发来,诚然不可思议。

  她用湿毛巾捣着脸到书房去找记录,芳契有一部麦京陶,把所有有聊无聊的个人资料登记有内:保险箱号码,银行存折号码,亲友生日年月日等等。

  几时剪过头发的正确日期都有。

  照记忆,她改动发式已不止一年,主要是把薄刘海往后梳,长度减短,然后每六个星期修一次,维持整洁。

  一按钮,电脑荧幕打出绿色字样,芳契一查就查到,那约莫十四个月之前的事,发型师傅叫卡尔。

  芳契之困惑,非笔墨可以形容。

  她抬起头,仔细地回忆,头发在昨夜已经有变化迹象,只是她未加注意,这是怎么发生的?

  她抬起头,呜哗,时间到了,急忙扔下毛巾换衣服赶出门。

  小关的车子已经在楼下等,客位上有一束小小紫罗兰,芳契还未开口,小关抬起头来,已是一呆。

  他说:“我喜欢你这发型。”

  他注意到了。

  他又说:“今日的气色非常好。”

  “谢谢你。”芳契拾起花束放到鼻端嗅一嗅。

  关永实再说:“也许你在恋爱,所以看上去容光焕发。”

  芳契摸摸面孔。

  在车里她掏出小镜子照照自己,研究半晌,又把镜子放回皮包。

  芳契不患恋镜狂,这面镜子通常来料理隐形眼镜,她皱着眉头,大惑不解。

  永实笑问:“又不满意什么?”

  芳契迟疑很久,才说:“永实,我怀疑我比昨天年轻了。”

  永实误会,“你早该持有积极的人生观。”

  芳契用手托着头,扬一扬另外一只手,觉得无法解释,又怕关永实当她神经衰弱,故此不再出声。芳契心中像是有点儿头绪,但是又没有具体的线索,她精神恍愧起来。”

  小关伸过手来,替她揉一揉眉心。

  她只得朝他笑笑。

  第二章

  回到公司,她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子,先应付紧急事务,惯性姿势是低头批阅文件,脖子双肩,都会酸痛,真是职业病,一超过十年,腰身都佝偻了,有什么是不必付出代价的呢,唉,唉,唉。

  高敏推门进来,“有没有约人午餐?”

  那是一个很坏的借口,全世界人都知道吕芳契从来未养成出外午餐的习惯,有什么事,她把所有的人召进公司会议室来谈,座右铭是“我从来不坐台子陪客吃饭。”

  高敏这次推门进来,不外是探听秘密。

  芳契答:“我的午餐一向是一只苹果。”

  “我还以为你约了小关。”她搭讪。

  高敏老实不客气地把头伸过来细细观察她的脸,“我说,芳契,你是美过容了是不是?”

  芳契叹口气,“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高敏陡然兴奋起来,“是几时的事,做过哪几个部位?”

  “昨天做昨天拆线,眼耳口鼻焕然一新,新形象新人事新作风。”

  高敏恨恨地看着芳契,这些年来,她一直搞不过芳契,芳契老是比她棋早一着。

  “还有,”她不肯放松,“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假的,自从昨日见过医生之后,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假人。”

  “我不相信,芳契,你到底有什么秘方,是否年头到欧洲时顺带到瑞士注射羊胎素,效果真的那么好?”

  芳契叹一口气,“我看上去真的年轻了吗?”

  高敏说:“不很多,但是不退则进。”

  “或许我在恋爱了。”芳契怔怔他说。

  传说感情生活舒畅使人体内分泌产生调节,那人看上去会精神奕奕,判若两人。

  高敏惊叹,“呵,你终于承认了。”

  “我得赶一篇作业,高敏,请恕我无礼。”

  高敏勉强退出。

  芳契伏在案上一会儿,才抬起头,唤人送一杯新的红茶进来,继续工作。

  下午,关永实进来,跟她说:“我给它时间,你不给它时间,也是枉然。”

  “‘它’是什么?”

  “天外来的一名怪客。”

  “啊,原来如此。”

  “来,芳契,收工吧,给我们这段感情一点儿时间。”

  他伸手拉芳契的手,芳契“雪”一声呼痛,缩回去。

  “那是什么?”小关惊道。

  芳契比他更加诧异,她的右手忽而出现一道新疤,口子不大不小,显然经过缝针,似一条小蜈蚣,爬在下手臂下,位置稍侧,斜斜地躺在那里。

  芳契与小关对这道疤痕都不陌生。

  芳契当时还开玩笑说:“幸亏它不在脉博上,否则一定有人误会我走极端。”

  芳契顿时变色。

  小关急问:“你又伤了自己?”

  这条疤痕由意外造成,当时去医院缝了五针,把关永实吓得魂不附体,他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你今次是如何割伤的?”小关不肯放过她。

  芳契发呆,她也记得很清楚,意外发生在前年春季,距离今天大约有一年半时间,伤痕早已痊愈,只余下一条比较粗壮浅咖啡色的肉纹,芳契还对小关说:“看看你累我破了相。”

  此刻的她僵立不动,心中有点儿明白,但是难以开口。

  “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已经去过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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