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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接受。”或是不予理睬。

  第十章

  关永实在门外揿铃,芳契开门给她,为着礼貌,非必要时,永实绝对不用他那套锁匙。婚后又不一样,一获法律批准,什么都可以任性放肆地做。

  他随入书房看到电脑纪录,笑道:“它真是闺中良伴。”



  芳契点头,“真的,告诉他的话永沉心底,不会被夸张、歪曲、误解、断章取义、散播、误传,它是最好最安全最聪明的朋友,需要它的时候又随传随到。”

  “来,我载你出去吃顿饭。”

  芳契明知会同些什么人在一起,也不刻意打扮,穿回她的男式上装,看上去整洁大方,又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地方是永实挑的,中午的餐厅阳光普照,有种精神奕奕的气氛。

  芳契坐下,与众人打个招呼,先叫杯咖啡喝起禾。

  关老大一见她,心踏实一半,这位小姐还差不多。



  芳契一直微笑,倒不是为客套,而是真正觉得可笑。对下一辈的生活没有贡献而又企图干涉下一代的生活,是老年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芳契极之客气缄默文静地渡过这六十分钟。

  小三小四这次没有出席,大概长辈觉得他们太离谱了,不叫他们来。

  一桌人都静静的,关老太也改了问长问短的习惯,人人都似感慨得不欲多话,老大的感慨却是真实的,永实羽翼已丰,他是一个成长的生命,她必须让他振翅飞去。

  她想到多少年前,当他还是一个胖胖的幼婴,每日下午洗澡,因怕水,由别人服侍,必定哭且挣扎,只相信母亲双手,入水前大眼睛紧张地带询问神情:没问题吧,我可以放心洗吧……

  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此刻他钟情地凝望他的爱侣,两人分享许多秘密,母亲已是没有位置的局外人。

  关老大看清事实,心酸酸地平和起来,等他们有了孩子,带大孩子,送走孩子,自然会明白此刻心境。

  午宴就这样散了。

  关老先生问妻子,“这位小姐好不好?”

  关老太答:“永实说好便好,关我们什么事。”并没有赌气的成份。

  芳契问永实,“我可及格?”

  “你原来可以取得更高分。”

  芳契微笑,争取那一两分额外分数,要多花三五倍力气,非常辛苦,况且以后也就下不了台了,一旦不全力以赴,人家便以为你怠慢,划不来。

  开头淡淡的,日后暖和一点儿,他们便有意外之喜。

  芳契十分明白人的心理。

  永实说:“我已经订了结婚的日期。”

  签一个字,排除任何的铺张,对芳契来说,是最理想的婚礼。

  她还有当务之急。

  当天下午她就进了资料室。

  同事们非常兴奋,把图则摊开来给芳契看,“这可能是当地本世纪最庞大发展之一。”

  芳契做过不少这样的报告,计划由客户提出,他们负责查根问底,用确实的数字证明计划是否可行。

  这个发展包罗万象,是一个近海快活林式大型娱乐休憩中心,占地几达一个小镇面积,包括三十多幢建筑物,两个人工湖,一个高尔夫球场,多个室内外游泳池,以及其他各种球场。

  “野心很大。”芳契说。

  “集资已有把握。”

  芳契说“把地图给我。”

  “这是汶洲岛,五万多公顷大的地盘就在首都附近,距离飞机场只有二十五分钟车程,游客一进去根本不用离开,便可获得帝王享受。”

  “汶洲岛,”芳契说,“我以为他们已有足够的石油令每个人都丰衣足食,这会子开发旅游胜地又是干什么?”

  “有了家底,便想增加知名度呀!”

  “这块广袤的土地,此刻作什么用途?”

  “最富挑战性便是这一点,它是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

  芳契翻到她要的地图,“雨树林!”

  同事兴奋他说:“正是。”

  “伐掉五万多公顷的树林?”芳契低声嚷,“不可以,我们会得惩罚,自然界中人类、生物、气候、土壤、水源等存在着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不能失去平衡。”

  同事看着她发呆,过半响才勉强说:“芳契,我们在说汶洲岛,离本市要乘六小时飞机才抵达。”

  六小时飞机,连紫微垣斗宿的居民都为这个问题担心,他们离地球二十万光年。

  “不行”

  “芳契,你怎么了?这是别人的国家,别人的土地,别人的计划,我们只不过负责整理统计,行或不行,不是由我们决定。”

  芳契不理他,反而问:“这个国家森林覆盖占全国总面积百分之几?”

  同事摊摊手,“还没有计算出来。”

  另一位同事说:“芳契,我们喝杯咖啡再谈。”

  又一位笑,“本市几乎一颗树都没有,咱们还不是好好活着。”

  “芳契,汶洲岛政府并不稀罕森林,他们有足够的石油,他们的苏丹王是全世界首富,也许他们觉得森林代表落后。”

  芳契放下所有图表,“谁是这个计划的策划?”

  “苏丹名下的发展公司。”

  芳契用手捧着头。

  她明白光与影的意思了。

  “芳契,芳契。”有人递咖啡给她,“请你控制你自己。”

  她激动地坐下来,拿着纸杯的手是颤抖的。

  同事甲乙丙齐齐笑,“是谁说的,上班是一种表演艺术,必须与个人的喜怒哀乐抽离。”

  芳契苦笑,这是她著名的谬论之一,她提倡以演京戏的态度来上班:念熟了唱本好办事,每天练,练,练,芳契学的是青衣,走脚步、抖袖、整髻、提鞋、叫头、哭头、跑圆场,都有固定准确的做法,统共是象征式的,青衣拿袖子掩着脸,咿咿叫哭过了,一样感人肺腑。

  今天她失场了。

  她忘记她只是在上班,她喃喃说:“空气中一氧化碳大多,会引起心绞痛,心脏无法获得抽动血液所需的氧气量,便会衰败,你知道谁给我们氧气?竟是任我们宰割的树木,令你震惊吧!”

  “芳契,你是怎么了?”

  “助纣为虐。”芳契责备他们。

  “哎哟,哪里有酒池肉林这么好,”同事笑,“芳契,你没事吧,这份工作,你不做也有人做,那一万顷林木,注定要被铲除。”

  芳契气结,他们都是她调教出来的徒弟,活该她作法自毙。

  好,当下她就决定了,他们做他们的报告,她做她的。

  失职就失职。

  苏丹王看到的,不是华光的报告,而将会是吕芳契的报告。

  同事们大可以统计新设施每年会带来多少进帐,而芳契则会替汶洲岛算一算毁掉森林后可怕的后果。

  她把资料分三批搬回家去做。

  她有一部性能超越的良友号协助。

  关永实知道她的意图后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疯了!”

  芳契怒道:“所以什么事都不用告诉你,你同我仇人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我发神经,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永实拍一下桌子,“他们还是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你有异于从前的吕芳契。”

  芳契不知道永实是损她还是赞她?

  “芳契,免你左右做人难,最好的办法是辞工不干。”

  “那不是好办法,那是逃避。”

  “芳契,人家怎么样的动用祖业不劳你提点。”

  芳契努力解释,“永实,你不明白,那不止是他们的产业,那也是我同你的产业。”

  永实说:“好得很,你说服苏丹之后,可以领导我们,再发动一次革命。”

  “永实,你自动弃权好了,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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