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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隽芝有一个问题想问了很久,“假使有了小东西,难方会不会帮忙?”

  翠芝嫣然一笑,“我的座右铭是有福同享,有难独当。”尽在不言中。

  “谢谢你。”隽芝说。

  出发之前与大姐通过电话,筱芝抱着小女婴,那孩子波波作声,似与阿姨打招呼,隽芝把耳筒紧贴耳边,难舍难分。



  “到我们这里来注册吧,我为你证婚。”

  “恕难从命。”

  “你俩想躲到哪里去?”被芝笑问。

  “无可奉告。”

  “你这家伙,太懂得享受了,喂,我们家尚欠一对挛生儿,动动脑筋,生一双来玩玩。”

  筱芝与翠芝肯定部长着狗咀。



  “大姐,孩子们如何?”

  “托您鸿福,都还不错。”

  “老祝呢。”

  “我已不过问他的事。”

  若果换了一个脑筋不大灵活的人,怕只怕会故作世故贤淑状说;唉,倒底是孩子的父亲嘛,最好人人左右先后忠奸不分,天下为公,大被同眠,给她闲谈资料,可惜唐隽芝头脑清醒,维持缄默。

  “你想说什么?想问我俩之间还有没有希望?”

  隽芝不出声。

  筱芝说:“我可以马上回答你,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明白。”

  “太好了,姐妹倒底是姐妹。”

  “你自己保重。”

  “你也是。”

  隽芝又再坚持与婴儿依德呃呵了一会儿。

  要离婚是一定离得成的,看双方有无诚意。

  隽芝对易沛充充满信心。

  有信心白头皆老?不不不不不,唐隽芝并没有患上妄想症,她只不过有信心当最坏的一刻来临,两个人均有理智好好坐下商谈把问题解决。

  这已经是最理想夫妻关系。

  唏嘘?不要抱太大希望,就不会有太大失望,隽芝与沛充之间最可贵之处就是从来没有试图把对方的优点放大,或是缺点缩小,他们看到的,是伴侣的真实尺码。

  接隽芝往飞机场的时候,沛充注意到,客厅中不再有白色鲜花,他莞尔,能干聪敏的隽芝一定能把这种小事情完满解决。

  两个人都没有告诉亲友,他俩已在香港注册.旅行目的地是笞里。

  在飞机上,隽芝小憩片列,结果还是做梦了。

  梦见经已怀孕,越喂越胖,越变越钝,渐渐迷失本性,终日只能躺床上,咀巴呵呵作声,不能言语。

  易沛充仍然待她很好,照顾她起居饮食,替她沐浴,维持清洁。

  唐隽芝在梦中变成一只猪,被困斗室,动弹不得,似卡夫卡小说变形记中主角,她心头还是明白清醒的,怀孕足月后,诞下雪白可爱的孩子,像足易沛充。

  父子俩非常恩爱,时常进房来探访隽芝,他已有一两岁,会说话,会关心母亲,有时会指出:“她左眼有些红肿,要给她涂药。”

  他搂着父亲脖子,让父亲抱在怀中,隽芝见了,心中宽慰。

  但是,父子俩再也没有带隽芝出去过。

  隽芝自梦中惊醒,大叫:“METAMORPHOSIS”

  连前座乘客都忍不住转过头来注视这神经过敏的女子。

  易沛充早已知道唐隽芝擅长做各式各样噩梦,见怪不怪,拍拍她肩膀算数。

  可怜,隽芝捏一把汗,原来她是那么悸惧怀孕,上帝呵,她学耶稣在客西马尼园中祈祷,可否把这苦杯除去。

  易沛充轻轻问:“这次又是什么?”

  “我梦见我变成一只猪。”

  “那多好。”易沛充一贯幽默。

  “所有孕妇都肥肿蹒跚笨钝一如猪猡。”

  “事情并非必定如此,我对你有信心。”

  “真恐怖,这真是女性的生关死劫。”隽芝掩住面孔。

  “隽芝,对于过五关斩六将,你的经验不会少。”

  真的,大学时期,每年年终考试,站在试场外,她都踌躇,同自己说:这样辛苦,何必证明什么,大学不毕业,也不见得有谁会拿机枪扫她,不如退缩回家享福,若干年后,笑喀嘻曰:我不喜欢哈大学。

  可是挣扎半晌.她还是进去了,且考得好分数,一个人该做的事总该去做,她得到的并不比付出的多。

  性格上来说,唐隽芝是标准驯民,抑或她已看出,做一个不平凡的人,代价太过高昂,折冲一下,就让她做一个比较特别的普通人吧。

  “按步就班,慢慢来。”沛充悠然。

  他知道已经找到背黑锅的理想人选.心头一松,不由打个呵欠。

  隽芝开始真正了解到筱芝与翠芝历年来的肺腑之言

  她沉默半晌,叹口气,噤声。

  往苔里的飞机上没有婴儿,乘客乐得清静。

  易沛充睡着了,隽芝打赌他没有梦。

  隽芝错,沛充在梦中只看见他自己在做梦,没有内容,这是一切有福气的人做的梦。

  所有的儿童都应当像易沛充,健康、乐观、光明、知足,一点也不过份聪明,安守本分。

  他确是一个结婚生子的好对象。

  他俩共同享用了一个非常快乐的假期,开心得隽芝在心中想:即使没有孩子,我得到的,相信也远远比其他人多、也不应有什么遗憾。

  她没有后海结婚

  与沛充客气得不像一对夫妇:“让我来让我来”“麻烦你了”“不敢当”变为常用语。

  两个人很少很少谈到钱这个最伤感情的问题,蜜月返来,沛充问过一次:“要不要我付家用?”

  对隽芝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名词,她自稿纸中抬起头来,半晌才说:“等有家时,才付家用吧。”家在外文中,表示抚育孩子之意。

  沛充已把一部分衣物搬过来她处,但是两人始终找不到一处理想宽大近市区的住所,只得两边走,全活习惯奇突。

  隽芝仍是妇科医生常客。

  莫若茜退休在家,一有空便殷殷垂询:“有没有好消息?”

  隽芝早已不生她的气,只会苦苦哀求:“姐姐,请别给我压力。”

  “加把力气,我这个老姐都没间题,你应当有前途。”

  一天,半夜,隽芝忽然被客羸里一点声音惊醒。

  “沛充?”她随即听到丈夫在邻房的鼻鼾声。

  隽芝咳嗽一声,披件外套,下床查视究实。

  客厅没有开灯,但角落有温柔明亮的月光照明。

  有一个妇人坐在沙发上。

  “母亲,”隽芝喊出来,“母亲!”

  妇人转过头来,脸上笑容皎洁明亮可亲,“隽芝。”

  她手中分明抱着一个婴儿。

  母亲看上去比隽芝还要年轻。

  婴儿是谁,是隽芝本人吗?

  她探过头去。

  “隽芝来看看你的女儿。”

  “我的女儿?”隽芝大奇,“是囡囡吗?”

  “是,是可爱的囡囡,隽芝,我真替你高兴,你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孤苦的岁月已告结束。”

  “母亲,我一直想生的是男孩子。”隽芝忽然说出心事。

  隽芝的母亲一怔。

  “同一般人重男轻女大有分别,我老觉得男人易做。”

  “挑一个好男人也不容易。”

  “妈妈你见过多少好男人?”隽芝微笑。

  “沛充不错呀。”

  “妈妈你喜欢易沛充?”隽芝大悦。

  刚在这时候,母亲怀中小小的囡囡忽然蠕动,张大咀,打一个呵欠,惹得母女两人笑起来。

  隽芝忍不住伏到母亲膝盖上,“妈妈,你不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

  “因我的缘故……”

  “隽芝,不要再内疚了,现在你已是囡囡母亲,你应明白我的心意。”

  隽芝开始饮泣。

  客厅的顶灯啪一声开亮,“隽芝,”沛充朦胧地走出来.“你在干什么,当心着凉,我听见谈话声,还以为忘记关电视机。”

  他过来扶起隽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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