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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也没有打听,那是他人之事,没有时间精力去关心,已出之物,管谁拣去不一样。”

  隽芝只得唯唯诺诺,嗯嗯连声,埋头喝她的咖啡。

  “同你到市中心去逛街购物如何。”筱芝的精神似比她好。

  “我情愿睡一觉。”



  “喝完一壶咖啡才睡?”

  “是,那正是我对人对事的认真态度。”隽芝把话调转来说。

  她蜷缩在沙发上魂游太虚。

  迷蒙间听见祝家父子回来了,筱芝喝令二儿出示成绩报告表,老祝则与大儿商量下周学校捧球赛事宜,电话铃响,是易沛充拨来问候诸人,刚挂线,又闻孩子们抱怨冰淇淋已经吃光光。

  接着老祝答应带他们出去午膳,并且对躺在沙发里的隽芝置评:“平时那么精灵的一个人,谁起来似只猪,宰了她还做梦。”

  孩子们咕咕笑。



  隽芝想起来申辩,可是深觉那一刻公寓内充满人间焰火式乐趣,吵吵闹阔,有大有小,时间一下子消磨掉,无人有瑕沉溺在私情中,一切顺其自然发展,接受命运与际遇安排……

  祝氏父子有说有笑开门关门外出,只剩下筱芝用断续的西班牙文与英文吩咐女佣做菜,清洁,洗熨。

  隽芝内心的焦虑旁徨暂时一扫而空,生活是该这般模样,纷纷扰扰,衣食住行,有爱有恨。

  隽芝在该刹那,决定结束她历年来冰清玉洁,寂寞凄清的生活方式。

  与众不同是行不通的。

  隽芝在睡梦中悄悄叹气。

  接着,她发觉自己已经换上雪白的水手领衬衫,眼前是一片绿茵草地,正在发呆,忽然看见有一小小女婴朝她奔来,隽芝连忙蹲下袍起她。那孩子伸手一指,“灯塔。”

  隽芝转过头去,是,的确有一座灯塔,就座落在草地尽头的悬崖处。

  慢着,她到过这个地方,她做过这个梦,她问幼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囡囡。”

  对了,她叫囡囡。

  隽芝翻一个身。

  她又听见开门关门声,还有老祝不敢置信的声音,“她还在睡?来,我们合力把她抬进睡房去。”

  电话铃响,老祝去听,“易沛充再次找唐隽芝,沛充兄,你的情人犹在梦中,是,尚未醒,要不要我们将她抖下沙发,抑或由你亲自乘飞机来处理?”

  孩子们又哈哈笑。

  筱芝说:“叫他稍迟再打来。”

  老祝挂了线,表情很不以为然。

  筱芝训日:“一个女子也只有在被追求该刹那最最矜贵罢了,叫易沛充拿些轫功来。”

  老祝什么都不敢讲,唯命是从,所以说,爱孩子的男人不致于是太坏的男人。

  隽芝打个呵欠,伸伸懒腰,“你们家吵死人。”

  “好了好了,”老祝拍手,“大梦谁先觉。”

  谁知隽芝揉揉眼说:“老祝,劳驾你替我找一间酒店,我要去好好睡一觉。”

  老祝笑得打跌,“易沛充知不知道你的本性?”

  连筱芝也说:“隽芝,你这么贪睡.将来带起孩子来,可有得你苦。”

  隽芝只得苦笑。

  她振作地看看筱芝腹部,“的三十二三个星期了吧?”

  “不用你帮忙,饿坏了只怕还叫不醒你。”

  隽芝看住老祝,“胎儿十分健康吧?”

  “情况迄今良好。”

  筷芝即时顾左右言他,似不愿多提及胎儿。

  老祝问:“是不是真要找酒店?”

  “挤不下就是挤不下,”隽芝摊摊手,“走马灯似,如何休息。”

  筱芝也说:“她习惯独处,随她去。”

  “老祝,拜托你。”

  到了门外,老祝才同小姨说:“你看筱芝如何?”

  “控制得极好,难能可贵。”

  “大儿说每个晚上都听见她饮泣声。”老祝慎重地说。

  隽芝沉默。

  过一会儿她说:“妊娠时悸惧是非常正常现象,以她的情况来讲,借哭泣抒发情绪,无可厚非。”

  “我觉得很难过。”

  “老祝,”隽芝讽刺姐夫,“你一生恨事多。”

  别人要是这么说,老祝一定反脸,可是这是他俏丽伶俐的小姨,他只无奈地搔搔头皮,陪上一个苦笑。

  “你来得及时,我怕筱芝患上抑郁症。”

  “我是算好日子动身的。”

  “小哥哥们来不及等妹妹出生呢。”

  隽芝一到酒店房间便宾至如辞,彻底休息之后,她把当地亲友逐一约见,开始正式度假,不到一个星期,已经发觉裙头嫌窄,长胖了。

  每天晚上她一定去看筱芝三两个钟头,话不多,有时各管各做事,但姐妹俩精神上得到很大喜乐。

  三个男孩子有意外之喜,隽芝阿姨不但不再与他们作对,且有化敌为友趋向。

  老大说:“也许隽姨要集中火力应付妹妹。”

  “可怜的妹妹,我记得踢踢幼时哭闹,隽姨便伸手去弹她小小足趾。”

  三兄弟不寒而栗,不知该如何保护未出生的幼妹才好。

  “叫隽姨回家吧。”

  “不行,她的水浒传刚讲到九纹龙史进。”

  “嗳,那故事真好听。”

  隽芝莞尔,难怪一千零一夜中那明敏的宫女得以生存,人们爱听好故事的偏好千年不变。

  故事讲到野猪林,易沛充便请放了两星期假来看隽芝。

  在医院等消息时,隽芝为孩子们讲智取生辰冈。

  筱芝的小女儿要放在育婴箱内观察,就在这一两天内,筱芝情绪失去控制,濒临崩渍。

  两星期后出院,婴儿必需定期检查,起码有一年时间需要密切注意心肺发育,筱芝把孩子拥在怀中不放,筋疲力尽的她哭泣不已,却不肯将婴儿交于任何人。

  老祝愤慨地说:“她不肯给我抱。”

  只有隽芝可以接近她们母女。

  隽芝只得搬回祝家与她们母女睡在同一房内照应,特别护士空闲得坐在客厅打毛衣。

  这是隽芝一生中最苦难的时刻,一生优悠的她竟夜照顾一个幼儿,每三小时喂一次奶,刚瞌上眼那不足三公斤的小东西又轻轻啼哭,育婴宝监再三警告;千万别与新生儿争持,一哭,使得侍候,否则自寻烦恼。

  她轻轻把她揣在怀中,热情地抚摸她,待她啜吸那一点点奶水,一方面又得安慰惊怖的筱芝:“是我在这里,孩子很好,你快睡。”

  第九章

  睡眠不足神经衰弱的隽芝开始祈祷:“上帝呵求你赐我爱心及耐力,不不,上帝,力气比较重要,赐我无穷无尽大力士那般力气。”

  不要说是液芝,连隽芝也开始不顾仪容,无故哭泣,每三小时婴儿如果不作声,隽芝便跳起来去视看,怕她出事。

  奇是奇在半个月后她居然上了手。

  同婴儿洗澡时手势纯熟,那小小孩子胖了一点点,手脚圆圆,入水时会得用双目示意,似在说:“安全吗?我相信你,别洗太久。”

  五个男人站一旁围观,他们分别是婴儿的父亲、兄长、及未来的姨丈。

  此时唐隽芝眼圈黑似熊猫,在火车站里都谁得着了。

  好几次她的灵魂堕入梦乡,两只手还紧紧抱住婴儿,靠在沙发上,张大咀直睡。

  有一夜,筱芝轻轻起床,自隽芝手中接过孩子,隽芝骤醒,以为有人来抢婴儿,直叫着跳起来,筱芝第一次调过头来安慰她:“是我,别怕,你且去谁一觉,待我来喂这顿。”

  老祝闻声满眼红筋抢进房来,筱芝没有把他赶走,反对他笑一笑。

  隽芝放下心来,筱芝痊愈了,她终于从沮丧抑郁中自拔,隽芝功德圆满。

  老祝盼望地说:“让我来。”

  筱芝居然点点头,把女儿交到他手中。

  隽芝来不及看完全幕天伦乐,她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这是她三个星期来第一次连续睡上五个钟头,无论拿什么来同她换都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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