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她也可以怀个孩子……
隽芝跳起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连忙把这个念头大力按捺下去。
莫若茜出来了,隽芝迎上去,两人在附近喝茶。
“隽芝,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喜欢孩子的人。”
隽芝笑笑,“很多人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我从不理会他人怎么说,我只相信自己的观察能力。”
所以莫若茜已经是个成功人物。
“不,”隽芝犹自咀硬,“我不喜欢他们,我只是贪玩。”
她永志不忘,母亲因生她发病身亡。
“区俪伶想在下星期请你们到她新居参观。”
这家伙,秘密行事,万事俱备了,才公布出来。
“许人家觉得君子耻其言过其行。”
“婚礼起码筹备一年半载,不透露半丝风声,也真有她的。”
“你也可以学她。”
“我?”
“是呀,我倒是欣赏她的做法,一不打算叫人出钱,二不打算叫人出力,过早宣布招摇干什么,况反你也许已知道,洪霓这个人一贯相当低调,注册后另偕旅行一个月,不打算请喝喜酒了。”
“银河杂志与星云丛书交给谁处理?”隽芝忽然想起来。
老莫笑,“你有没有兴趣?”
“这次,上头肯定会挑一位已婚男士来负责业务。”
“你看,女性又给管理组一个不分轻重的印象。”
“没有办法,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不得不暂时离开工作岗位。”
“来,莫若茵,送你回家。”
“隽芝,多陪我一会儿,有时我闷得想哭。”
“快了,数月后你会忙得想哭。”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才不会把孩子交给别人带。”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大作家,料事如神。”
换了是唐隽芝,她也不会,谁带的孩子便像谁,最终本市下一代小国民贯行举止会以菲律宾女佣的模范为依归,莫若茵才不会跟风。
“我的确打算亲力亲为,与婴儿作几年车轮战。”
“不再牧大编辑了。”
“我至大的成就,不过是发掘了你。”莫若茜笑。
她簿有节菩,足够维持个人生活,息业在家,也不影响家庭经济状况,自然可以潇洒地作出抉择。
“独力背不动的锅,千万不要去碰,切切,别以为有人,即使那是你的配偶,会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莫若茜笑着说。
思想那样通明,还有什么烦恼.老莫当然是个快乐人。
筱芝与翠芝也尽量抽出时间起码把孩子带到一岁才恢复正常生活……她们倒底几时回来?再不回来,那几个外甥怕都要忘记小阿姨了。
洪霓与区俪伶的新居,并不似小说中那些不食人间个火男女主角所住的家。
洪家厨房特大,食物式式俱备,应有尽有,一派民以食为天般乐观富泰气象。
区女士谦曰这些都是洪霓的主张,他一向备有超过十种以上的乳酪。
隽芝忍不住想:易沛充也愿意参于家务,不见得会输给洪大作家。
房子有五十多年历史,宽大舒服,经过精细维修,比新星更加美观,几位女同事叽叽咯咯表示,起码有三两个孩子才住得满这间大屋。
来了、隽芝想,又提到孩子了,女人倒底是女人。
“最好是孪生儿。”
“是呀,一另一女,带大了成一双。”
“不,两个女孩子才好玩。”
“三胞胎呢,岂非更有趣,不过每八千宗怀孕事例中才有三疥,四胞胎更难得,要每七十万宗才有二所,还是期望孪生吧,五十到一百五十宗个案已占其一。”
“哗,你对这些资料好有研突。”
“也许人家早有打算,是不是?”
又笑了起来.像一贯快乐的小鸟。.
区俪伶悄悄同隽芝说,“你看,年轻多好。”
唐隽芝也做过十八廿二少女,但从来没有那般填正的无忧无虑轻松过。
区俪伶真是高手,对身分突然转变没有丝毫尴尬,详谈她日后计划。
隽芝想,区女士从未把她当作过朋友,那么,唐隽芝又在不在乎呃?当然不。
既然如此,你虞我诈地坐着还要互相敷衍到几时呢,不如适可而止,就此打住。
隽芝起身告辞。
区俪伶送她到门口,隽芝呢喃道:“真是一间美丽的屋子……”
也真是一个理想的归宿。
唐隽芝也有机会步这样的后尘,易沛充在等她,她还有一个理想的玩件,他叫郭凌志,选择多多,但隽芝却觉得压力存在。
因为她在人生迷宫中遇到了三叉口,任择一题,便回不了头,因为没有时间了。
隽芝想到几年前翠芝同妇科医生商量顺产还是剖腹生产,医生反问:“你情愿做哪一样?”翠芝居然说出心中话:“两样我都不喜欢。”
状若荒谬、百分百是真话。
与隽芝此刻的感受相仿:继续玩下去,十年八年后,人老珠黄,前途堪虞,成家立室?即时要付出代价,不知能否适应。
仿佛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无限唏嘘,踩在油门上的脚轻弱无力,车子渐渐放慢滑行,后边司机按喇叭按得镇天价响。
隽芝抬起头来。勉强振作,把车子驶回家去。
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她才逼使自己重新坐在工作台上,重新操作。
工作治愈一切伤口,做惯工的老兵才不会让情绪碍事,顶多只需要三十分锺,便将烦恼拨到一边,正常操作,或者,做出来的工夫未必如心情平静般水准,但是亦不会差太远。
第八章
乏味管乏味,隽芝还是完成了整个星期的稿件。
心情差的时候不要作任何决定,尤其不能说“嫁人去!”
不喜欢易沛充或许还可以这样喊,偏偏她又相当爱他。
虐儿妙方已写到第二十六条:临睡前,由孩子(适合三岁以上)说故事一则给母亲催眠,要讲得抑扬顿挫.情节如有重复.会还受抱怨。
隽芝微笑,认为是精心杰作。
孩子们一日不知阅多少漫画,看多少动画,倒反而要大人同他们说故事?应该调转来做才是。
插图中一日已尽,能干的母亲放下公事包.躺在沙发上,持香茗一杯,双眼半瞌着,正在松弛神经,她的顽童握住一本漫画,正无奈地演绎一千零一夜,这是为人母者至低限度应得的享受。
隽芝斟出香槟,同酒瓶碰杯,一饮而尽。
莫若茜曾同隽芝诉若:“怀孕期间最惨是不准喝酒。医生说,即使是一小杯鸡尾酒,也足以使胚始的肺壁颤动不已。”
也不能随便服止痛剂或安眠药,长期倚赖该等成药的隽芝觉得老莫苦不堪言。
傍晚,筱芝的电话来了。
“隽芝,多谢你为我办齐诸色货物。”
“老祝已经回来?”
“是呀,”筱芝淡淡说:“马不停蹄,难为他了。”声音中没有太多的感激或感情。
“总算是个廿四孝父亲。”
“他一向都是好爸爸,我从来没有抹煞他这个优点。”
“伤口怎么样?”
“可以经受得住。”有一种身经百战的冷淡,人就是这般变得心肠刚硬,对自己,对别人,都不再顾忌怜惜。
“听医生说,婴儿出生后身上不会有伤痕。”隽芝说。
“是呀,羊水有神奇治疗作用,手术疤痕平滑无痕,婴儿表皮完好无缺。”
“那多好,筏芝,”隽芝突发奇想,“借些羊水来大家洗一洗,把所有新愁旧恨,千疮百孔统统治愈。”
“隽芝,你全身光洁无瑕,何需这等医疗,倒是我,你看,隽芝,我心身经已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