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川喜悦:“快去告诉他母亲。”
如瑛摇摇头,“我才不与那恶妇办交涉。”
她唤女佣,叫她请太太。
没一会儿,柏太太进书房来,“如瑛,你回来了,振川,你也在。”
如瑛把母亲拉到一旁,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很温柔地问:“妈,我们要不要理她?”
柏太太沉吟,“怪可怜的。”
“妈妈,你就是心肠软,忘记他们怎么对你。”
“乘人之危,报复得不光明。”
振川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声采。
柏太太说:“只是,她今次找错了人;或许,我们应当把容医生介绍给她!”
“千万不要。”振川冲口而出。
柏太太抬起头,“振川最热心。”
如瑛看着振川,轻轻说:“他呀,瞎来一通。”
柏太太笑了。
如瑛说:“妈妈,你去答应她。”
柏太太讶异地说:“说得出可是要做得到啊。”
“我有办法。”
柏太太并没有即刻出去,反而摸摸如瑛的秀发,“不记旧恶,嗯?”
振川这才知道,柏如珏母子以往所作所为,可能真有点下流,他非身受,不会明白。如今连一向温婉的柏太太都这么说,可见如瑛也有她的道理。
如瑛对母亲说:“这次放过她。”
“好极了。”
如瑛忽然说:“妈妈,你同容医生,也快了吧?”
柏太太面孔刷地涨红,急道:“你在说什么,疯疯癫癫的,幸亏振川不是外人……”她推开如瑛,夺门而出。
如瑛问:“她怎么了?”
“她不好意思,”振川说,“老式人嘛。”
“嫁了容医生多好,正式做容太太。”
振川微笑,“好了,事情完美解决,我也该走了。”
“你居功至伟。”
“不敢当。”
“振川。”
“什么?”
“星期六你真去跳舞?”
“我已经答应人家。”
“我不知道你会跳舞。”如瑛语气酸溜溜。
“我有许多隐藏的才华,未为人知。”振川笑。
如瑛伸出手来,抚摸他的面颊,那上面有被抓的指甲痕,为救如瑛受那洋妇所伤。
“我知道你会为我出生入死。”如瑛说。
他们两张面孔异常接近,振川可以感觉得到如瑛如兰般呼吸。
振川心中想:谁要同伊利莎白吴跳舞呢?如瑛,难道你还不明白?
刚在这个要紧关头,传来柏太太的脚步声。
如瑛清清喉咙,走到一角去坐下。
振川好生失望,咳嗽数声。
柏太太进来说:“她走了。”
如瑛点点头。
“对别人怎么样不去说了,她确是个好母亲。”
如瑛说:“是,那样老虎狗似的人,竟然抛弃一切,上门来苦苦哀求我们。”
振川觉得没有他的事,心中一松,异常疲乏,“我告辞了。”
如瑛送他出去。
他同她说:“早点儿休息,这几天我们历尽沧桑,元气大伤。”
如瑛站在门口,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振川一直在等,叫了街车,坐上去的时候,他还盼望如瑛叫住他,抬起那小小的面孔,向他说:“不要同伊利莎白吴去跳舞。”
但她没有开口。
柏如瑛驴起来,无可形容。
振川在计程车后座便睡着。
抵步时是司机把他叫醒。
振川和衣倒在床上便睡,做梦看见百多条鲨鱼向他袭击,有些有脚,有些有翅膀,无处不在,他吓得嚎叫:“为什么不去追柏如珏,嘎,冤有头债有主!”
醒来觉得枉作小人。
早知是梦,不如力战群鲨,何必嫁祸柏如珏。
他惆怅了一会儿,起身去吃早餐,大声叫老区。
老区应:“今日周末,我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
周末,星期六,怎么做得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了。
阳光好得不得了,振川在门外散步,小小花圃里种满了白色的香花。
振川说过,花不语不要紧,花不香枉为花。
老区有绿指姆,把植物打理得欣欣向荣,已经这种天气了,但不知恁地,大蓬大蓬的米兰,却还如点点繁星,发出含蓄甜蜜的香气。
振川坐在石凳上,喝着大吉岭红茶,比任何一个时候,更迫切热烈渴望结婚。
他不是想恋爱,那太痛苦耗神了,十之八九又没有结果,他只想结婚,好有一个温柔了解的女子用她软糯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振川不由得想到盲婚的好处来,由父母之命,白白得到一名贤妻,上演《浮生六记》。
晒了一会儿太阳,渐渐眼睛不大睁得开来。
老区叫他:“少爷,电话。”
那是伊利莎白打来的,她轻轻地问:“今晚去跳舞?”
振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隔很久很久,他听见自己用很迷惘的声音回答:“外头的跳舞场太嘈吵。”
伊利莎白又用很温柔的语气问:“你愿意在一只船的甲板上跳舞吗?”
主意不错,但是振川还在犹豫。
“晚上八点钟?”
“好的。”
“我来接你。”
振川微笑,忽然俏皮起来,“我只爱坐宾利。”
“佐佐木小绵羊机器脚踏车如何?”
振川有点意外,“啊,那更有情调了。”
“一言为定。”
振川有点感动。
伊利莎白为他下了不少心思,刻意要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样发展下去,会成什么局面?
如瑛,她会不会跟来捣乱?
振川希望她会,这证明她在乎,下一次,如瑛可能会有更明显的表示。但,这是否利用了伊利莎白?
“振川。”
振川一转头,看见如瑛站在他身后。
他大大讶异,“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学会了土遁术?”
“老区开门给我,你在那里全神贯注,不知四周发生什么,没听见我进来。”
如瑛永远这样公事公办的样子。
振川挑衅地说:“今夜,我已经有约。”
如瑛浅浅地笑,只是答:“晚上的你对我无用。”
振川扬起一条眉,想说几句有暗示性的话,尚未出口,面孔已经涨红,可见完全不是那块料子。
他讪讪地站了很久。
忽然之间,如瑛的脸也红起来。
她站到窗口去,咳嗽一声,“我有正经事。”
正经事,正经事,每次都有正经事,真可恨。
振川问:“你看到新装修没有,喜不喜欢?”
“我看到了,”如瑛咳嗽一声,“老区说全照我的意思。”
振川解嘲地说:“老区一门心思。”
“很不错。”
振川说:“别站着呀。”
如瑛坐下来,不知恁地,一只耳朵微微发麻,她伸手去搓它,一边说:“一会儿我要去看柏如珏。”
振川动容:“啊,你找到了那两位先生。”
如瑛点点头。
“如何找到,几时找到,为什么我不知道?”
如瑛看着他,“你,你要跳舞,不敢劳烦你。”
振川气结。
“他们在哪里?”
“门外。”
“什么门外?”
“林宅门外。”
振川跳起来,“快清快请。”
这句话刚出口,门铃便响起来,振川探头去看,老区应门,与来客一照脸便说:“你!看你逃到哪里去。”
振川自然知道是什么人到了。
他一个箭步抢出去解围,“老区,大家是朋友。”
“朋友,”老区存疑,“莫非不打不相识?”
“请。”
那两个青年有礼地欠一欠身,随振川进书房。
这是他们与振川第一次正式会面。
“两位喝什么?”
“不用客气。”
振川看看如瑛,决定等客人先开口。
客人考虑了很久很久,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振川忍不住,轻轻地说:“根据统计数字,有智慧天外生物存在的可能性,实在大得惊人。”
这话一出,两个青年长长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