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叫我来接你,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双手插在口袋裹,看到丘灵大眼裹去,“你可想聊聊?”
丘灵点点头。“我有个好地方,丽儒一有难题,就与我躲到那里说半天。”丘灵忽然脱口说:“我知道,是屋旁小公园石凳。”启儒一怔,“我不得不承认你有灵感。”他带她到僻静角落坐下。丘灵轻轻说:“那人,是我从前养母的情人,刚才,他向我勒索。”凌启儒十分冷静,“他想威胁甚么?”“取走我现在的安乐日子。”“最好方法,是通知警方。”丘灵不出声。“你有踌躇?”丘灵点头。“你有把柄在他手裹?”丘灵看着天空。“真难以想家才十多岁少女会遭遇到这种事。”“我不想再提往事。”“那么,你想付款?”丘灵笑了,“当然不可以。”“那等于鼓励他再来一百次。”丘灵说:“只得避开他。”“你想离开这里?”凌启儒一说即明。丘灵点头。“哎呀,刚好有个开始,怎么舍得你走。”丘灵轻轻地说:“流离是我的命运。”“自从你来我家,家母振作不少,你一走必定对她有打击。”“你呢,可想过回家?”“被你说中了,自从丽儒过世,我一直逃避家中悲惨气氛,不敢面对现实。”“是凌启儒回家的时候了。”“多谢你提点。”丘灵心想,他是头一个感激她的人。“我帮你转校到东岸,名义上,你仍是凌家客人,这样可妥当?”“我也这样想。”“那人可能一样会找到东岸。”“届时再说吧,一步一步应付。”“我不赞成你避一世。”丘灵却说:“一生那么长,希望我的生活会变得更好。”“丘灵,可否恳请你做一件事。”“一定做到。”“难为你了。”“是甚么呢?”“家母日夜思念丽儒,请聪敏的你使她接受事实,重拾馀生。”丘灵低头,“要她恢复丧女之前那般安乐,并不可能。”“这我也明白。”
“我可以试一试。”
“感激不尽,拜托你了。”
启儒握紧她的手,亲吻一下。
被喜欢异性的嘴唇接触到皮肤还是第一次,丘灵缩回手,知道那个印记永远不会消失。
可是,他看她,永远会是个受伤不幸瘦弱的小孩,他会保护她帮助她扶持她,但他不会爱她。
丘灵完全明白,他只是可敬的一个大哥哥。
过两日,启儒回东岸,颖儿跟着他走,天真漂亮的她眼中没有旁人,家庭环境又允许她任性地追随男友到天涯海角。
父母一早已将名下部份首饰、金钱、房产拨给她应用,她又遇到启儒那样好男孩,真正是个幸运女。
几乎与丘灵是个极端,因此无话可说,但是,凌太太注意到,她们彼此并无猜忌。
凌太太问丘灵:“不羡慕颖儿?”
丘灵只笑,不出声。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光是痛苦期艾地艳羡,有甚么益处。
凌先生却说另外一个题目:“这两日下班回来,发觉后园附近有一形迹可疑的男子,近日闹车房劫案,进出要小心点。”
凌太太连忙答是。
“那人穿花衬衫,很易辨认,我已通知警方备案。”
“不会是新邻居吧,近年许多户人家回流,房子纷纷租出去,人流比较杂。”
“不像是这一区的人。”
丘灵心中有数。
“下星期我出差到伦敦开会,你们两人当心门户。”
这该是个好机会。
凌先生建议:“不如你与丘灵也去旅行度假。”
凌太太却说:“我最怕出门。”
凌先生无奈,“从前你最踊跃,陪着丽儒宜上北极圈。”
“是呀,跑累了。”凌太太低下头。
提到丽儒,是致命伤,大家都静下来。
凌思聪出差后家里只剩两口,她俩天亮起来,晚饭后就休息。
丘灵特别警惕,她怕花衬衫等不及会冒昧行动,所以晚上稍有动静即时醒觉。
可是十一月的胡桃溪忽然下起小雪来,薄薄一层,铺车道上,像蛋糕面的糖霜,十分可爱。
年轻人的节目又多起来,同学们邀请丘灵到他们家过感恩节。
凌太太说:“去热闹一下也是好的。”
晚饭时分丘灵出去了,凌太太一个人在家翻阅照片簿,忽然又为丽儒落泪,心里难过得像有甚么在绞动,她用手掩脸,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门角有声响。
她抬起头来,因伤心过度,盼望地喊:“丽儒,是你吗?”
门角很明显有个人影。
凌太太想站起来,却忽然浑身乏力,她听到有人轻轻叫她:“妈妈。”
“丽儒,是你。”凌太太镇静下来,她不想女儿受到惊吓。丽儒家是走近一点。凌太太看清楚了,少女穿着紫色针织外套,头发束起,正是锺爱的女儿模样。“丽儒,告诉我你的情况。”“我没有痛苦,你请放心。”“你终于来看妈妈了。”“我有话同你说,请你振作。”“我思念你至若。”“不久我们将在另一处重聚,请好好过渡剩下在这世界的岁月,别疏忽父亲及启儒。”“丽儒——”“我得走了。”“丽儒,多留一会”可是少女微笑点头,一点点不完全影子在门角消失。“丽儒!”
凌太太挣扎着站起来想追上去,匆忙间整个人连椅子扑摔地上,她咬唷一声,一时爬不起来。
起座间灯忽然亮起,有人开门进来,是肩上沾着雪粉的丘灵。
她连忙走到凌太太身边扶起她到沙发躺下,帮她按摸腿部,焦急地问:“没摔伤吧,可需叫医生来?”
“不不,”凌太太忙忙地,“我没事。”
丘灵斟一杯小小拔兰地给凌太太,再做一杯热茶。
吃过饭没有,我替你做一碗面。”
“丘灵,你坐下。”
丘灵仍不放心,一宜按摩凌太太双腿。
“刚才你一进门看到甚么?”
“我见你想起身,接着不知被甚么拌住,跌到地上。”
“还有看到甚么?”
“没甚么。”
“你没见到丽儒?”。丘灵蹲下来,恻然说:“丽儒已不在人世,她已去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丽儒刚才来看我。”丘灵无奈,不出声。“她与我说话,千真万确,丽儒来我妈妈。”凌太太饮泣。丘灵只得握住她双手。丘灵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些日子,连丽儒都知道,我疏忽了启儒。”“启儒是大哥哥,不怕不怕。”“我已很久没同丈夫出外旅游。”她欷嘘。丘灵忽然问:“可想去伦敦给他一个惊喜?”“这——”“午夜起飞,明早就到了。”凌太太忽然微笑,“丽儒会高兴…”
“体力支持得住吗?”
“在飞机上可以睡一觉。”
“我立刻帮你订票子。”
“丘灵,你肯定什么都没看见?”她犹自追问。
丘灵摇摇头。
凌太太只得作罢。
那天半夜,她收拾了衣物到伦敦与丈夫会面,丘灵决定到同学家度宿,她始终顾忌那个花衬衫。
一星期之后雪停了,凌思聪夫妇一起返来,两个人的精神都好得多。
“丘灵,我们有一个新决定。”
丘灵小心聆听。
“我们打算搬到东岸与启儒相聚。”
“那多好,启儒一定好高兴。”
“也不净是为他,我们也想改变一下环境,重头开始,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而且,活着要有活着的样子。”
说得太好了。
“丘灵,你愿意随我们到东岸?”
丘灵用力点头。
第七章
稍后启儒回来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