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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能有更好的机会。”

  解语微笑,“可能有,可能不,我性格比较稳扎稳打。”

  “那么,出来签名吧。”

  杏子斡耐心地等候。



  先待解语签了,他才盖上指模。

  娄思敏这时才笑着说:“解语,你姐姐下个月结婚,希望你去观礼。”

  解语张大嘴,十分错愕。

  人生如戏。

  花不语贯彻始终。

  然后,解语脸上泛起一丝会心微笑。



  只听得杏子斡笑问:“有元请我?”

  “有,帖子在这里。”

  “我愿意观礼。”

  解语笑道:“我得过去帮她办嫁妆。”

  娄思敏也笑,“你不问她嫁的是谁?”

  那不过是一个归宿,谁不一样,“对,谁?”

  “你姐夫叫高志尚。”

  “嗳,好名字。”

  “他是一名殷实建筑商人,人品不错,经济情况也过得去。”

  解语有点激动,不语要结婚了。

  曾经有段日子,大约是二十四至二十七岁左右,她最渴望有个归宿,一天到晚沮丧地抱怨青春将逝,一点保障也无,老是希望方玉堂有所表示。

  无奈方玉堂这人有点贱格,不去体贴女友心事,她越是想,他越是拖延冷淡,不让她得偿所愿,仿佛藉之要挟。

  再过几年,不语忽然丢下此事,不再理会。

  没想到今日水到渠成。

  解语忽然问:“还打算生孩子吗?”

  “看样子会的,不然何用注册结婚。”

  “外婆怎么说?”

  “非常高兴,说是一生中最好的消息。”解语也觉得喜气洋洋。

  花不语立定心思要做一个家庭主妇,她一定会落力演出,这种角色不难做,她会称职。

  律师们告辞。

  解语笑道:“巴不得立刻飞到姐姐身边。”

  杏子斡却轻轻说:“别去太久。”

  解语温柔地答:“讲讲而已,她哪里需要我,我还去剥花生?帖子都叫娄律师交给我。”

  杏子斡放下心来。

  现在,侍候他才是她的主要任务。

  杏子斡问:“不语最希望得什么礼物?”

  “她同我说,少年时想拥有一双溜冰鞋。”

  “呵,之后呢?”

  “体贴的丈夫,听话的孩子。”

  杏子斡笑,“还有呢?”

  “名成利就,扬眉吐气。”

  “她都一一做到了。”

  解语感慨,“由此可知,一个人所可以靠的,不外是他的双手。”

  杏子斡说:“你真是她一条手臂。”

  解语一怔,“不不。”她摇着手,“我自顾不暇......”

  是不语养活她。

  半夜三更拖着疲倦身躯自片场回来,坐在化妆镜前卸妆,那残妆抹来抹去犹自留着颜色的渣滓,解语如果未睡,一定帮姐姐按摩肩膀。

  那其实并不是她的姐姐。

  解语吁出一口气。

  “那我们该送什么礼?”

  “她随时可以用得着的东西。”

  “那送现金。”

  “好像不够尊重。”

  杏子斡笑了,到底还是年轻,世上还有什么比现金更尊贵的物件。

  “那么,由你定夺吧。”

  杏子斡因为解语的缘故,得以闲话家常,这是一种罕有的额外享受。

  第二天,解语在理发店,听到身后有两位女士在交谈。

  “你看,这花不语要结婚了。”

  解语一怔,不语显然已对记者宣布此事。

  “还嫁得出去,真是稀奇,已是四十年旧烂货一件。”

  “对方当是宝贝。”

  “你看,多有办法。”

  “女人是要有点名气是不是。”

  “著名烂货一件……男人至吃这一套。”

  “新的时候哪里轮得到这种小生意人。”

  常人对名人从无好评。

  常人自践踏名人的名声中得到至大快感,是故常人非常愿意捧一些人成为名人,而名人主要用途便是被常人泄忿。

  解语听了这等评语并不觉得十分难过,自由世界,言论自由,做名人总得付出代价,这种歪论理它多余。

  她可以请专人到家中理发,可是,那样做会完完全全同世界脱节,没有必要做如此牺牲。

  解语离开理发店,看到杏府车子正朝她驶来。

  她刚想迎上去,身边有人叫她:“花小姐。”

  解语抬起头。

  这时她仍然穿着白衬衫蓝布裤,清纯一如昔日,而杏子斡亦从未要求她做出任何改变。

  对方是一位打扮人时的中年妇女,戴着一顶有面纱的帽子,一时看不清楚容貌。

  “哪一位?”

  “我姓朱。”

  解语一向喜欢这个姓字,朱是红色,红是全体颜色中最美的一种。

  “朱女士,有什么事?”

  “我想与花小姐说几句话。”

  这时,杏宅的司机已经警惕地下车来。

  解语因说:“我有事赶着回去。”不想与陌生人多说。

  可是那位女士轻轻拉住解语的袖子,“我是子斡的母亲。”

  解语一听此话,愣住了,她立刻同司机说:“我碰到老朋友,去喝杯茶,二十分钟后你仍在此处等我。”

  司机只得退下。

  解语对朱女士说:“我们去附近坐下。”

  坐定了,解语才看清楚她的脸容。

  解语迅速做出以下结论:这位朱女士,年轻之际绝对比今日的花解语漂亮,而花解语在老了之后,却绝对没有今日的朱女士好看。

  解语不由得问:“这些年来,你在何处?”

  朱女士苦涩地答:“我被逐出杏家,永远不能进门。”

  “为什么?”解语震惊。

  朱女士低下头。

  “对不起,我冒昧了。”

  她勇敢地抬起头来,微笑,“你就是我媳妇?”

  解语但笑不语。

  “太好了,我真为子斡高兴。”

  “我有许多缺点。”

  朱女士握着她的手,“子斡有你做伴,当不愁寂寞。”

  “这些年来,子斡一定想念你。”

  朱女士又低下头。

  隔一会说:“我在报上读到你们订婚消息,故前来相认,没把你吓一跳吧?”

  “我胆子极大。”

  朱女士笑了。

  她俩沉默了一会儿,解语一直陪着笑,心中有许多疑团,可是朱女士不说,她也不会问。

  “别告诉子斡,我俩见过面。”

  “为什么?”

  “他痛恨我。”

  “没有这样的事,必定是误会,他不恨任何人。”

  朱女士抬起头来,牵一牵嘴角,像是笑,可是更像在饮泣,她说:“他受伤乃因我。”

  解语张大了嘴。

  她的震惊非笔墨所能形容。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解语不置信地,用极低的声音问。

  “他从一个健康的年轻人,变得面目全非,是因为你的原故?”

  朱女士点点头。

  解语忿慨莫名,“那天,开枪的人,是你?”

  朱女士面色苍白,抬起头来,“不,”她像是一早决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释放她自己,“开枪的不是我,可是吃子弹的人却本应是我,子斡飞身扑上,替我挡了这一枪。”

  解语浑身僵硬,四肢未能动弹。

  她觉得有点晕眩,而且,眼前有金星飞舞。

  她深深吸一口气。

  朱女士开始饮泣,她背个罪恶包袱已有多年,她的痛苦好比一个汪洋,永远澎湃起伏,她的伤疤,永远不会愈合。

  她一阖上眼,便会看到今日的杏子斡,他的伤势,由她一手造成。

  解语茫然,“为什么,你们是他的父母,为什么?”

  朱女士吐出一口气,“我不贞,他要射杀我。”

  解语听了此言,更觉凄惶悲凉,“可是,那是你俩之间之事,何故祸延子斡?”

  朱女士不能回答。

  这时,杏府的司机轻轻走近,看到解语,放下心来,又悄悄退出。

  大错已经铸成,无人可以回头。

  “你为什么把这些都告诉我?”

  “你将成为杏家媳妇,我想你应该知道。”

  解语叹口气,“是,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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