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移植到他的天地,你又何尝会习惯,他那里连热水龙头都没有,简直宇宙洪荒。”
“真的,怎么洗头呢?”
之洋笑,“整本书里,都不会提及扬某人梳洗场面。”
时珍骇笑,“那女主角呢?”
“女上角用荆棘制成梳子贯通头发,别上珍珠,已经完工。”
“噫。”
“别多想了。”
“我们明天见。”
“明天又见,你老板会怎么想。”
“我考虑告假。”
之洋笑着拍手,这便是做梦后遗症。
她打道回府,一直想着梦中的人与事。
到了家才发觉又脏又渴又饿,像是童年时在郊外旅行了一整天返家那种情况。
她连忙服侍自己肉体的需要。
淋浴后用毛巾裹着头发披着浴袍举案大嚼。
肉体虽然麻烦,死后且会腐化,可是它健壮之际,却也带来不少欢愉。
之洋举案大嚼。
最有趣的是,在梦中,其他人所看到林之洋的影像相貌打扮与真实林之洋无异。
真不知李梅竺教授如何做得到。
所以之洋要与教授联络,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在防盗设施上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
这是谁?
那人转过头来,噫,原来是曾国峰。
曾国峰是谁,他便是叫之洋伤心的那个人。
“之洋,在家吗?”
之洋不得不回答:“刚回来,有什么事吗?”
“劳驾你看看,我有没有一只古董金腕表漏在你处。”
之洋很镇定地说:“我找找着,找到了给你送去。”
对方见她没有开门的意思,便说:“我想它大概是在你卧室五桶柜左边第三只抽屉里。”
他的意思是,让他进屋,一分钟便可以找到。
可是之洋固执,她重复:“我找到了,给你送去。”
“你不方便开门?”
之洋忽然说:“我有朋友在这里。”
曾国峰一愣,“啊?”
之洋又再加一句:“你请回吧。”
那曾国峰无奈,好像没想到之洋会给他碰一个软钉子,“我明早再来。”
“明天我不在家,我外出旅游。”
那曾国峰几乎下不了台,干笑两声,转身就走。
之洋呆半晌,才看看手中吃到一半的三文治,再也没有胃口,随手放下来。
什么金手表!
曾国峰走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没留下。
之洋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一辈子不会忘记,他脸上尽是厌恶之意,之洋要是敢多说一句,他保不定就叫她住口。
伤透了之洋的不是分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离合原是十分普通之事,令之洋难过的是他没有把此事处理得妥善一点,给人留一点儿自尊。
他太急急要扫她出门。
于是之洋匆匆地离去。
至今几乎一年,又回来找金手表。
之洋走到卧室拉开五桶柜的抽屉,那只抽屉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正像她的心灵一样,不不不,她不恨他,也不想与他计较,她只希望他走开,她愿意当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以便继续生活。
之洋犹疑一下,拨电话给时珍。
“时珍,好友,帮我做一件事。”
“又是什么苦差。”
“去帮我打听一下,曾国峰是否同美姬梅分开了。”
“我没有兴趣。”
“去问一下。”
“为什么,你想知道?”
“嗯。”之洋迟疑。
“知道了又如何,你打算重回他的怀抱?”
“当然不!”
“既然如此,知来作甚,一切与你无关。”
“他刚才回来找手表。”
“或许他真的丢失了名贵手表。”
“不在我处。”
“那一定是在乙小姐或是丙女士香闺。”
“一定是。
时珍笑说:“我很高兴你终于明白了。”
“多谢指教。”
之洋见时珍不肯帮忙,又找另外一个朋友。
这位朋友分外热心,答案详尽:“没有呀,他俩很要好,昨天我与美姬梅喝茶,他才来接她,她替他买了不少衣物。”
之洋维持缄默。
那友人笑说:“你还关心他?”
“问问而已。”
“许久没见到你,大家出来聊聊可好?”
“最近要出远门。”
“同谁去?”
“李时珍。”
“呵是时珍,那么,玩得开心点儿。”
之洋用手托着头,也许,他真的是来找这只表。
稍后,电话又来了。
之洋没有开启荧光屏。
“有没有替我找过?”
她可以看见他,他却看不到她。
“找过,不见,一定是漏在别处了。”
他仍然白T恤,牛仔裤,形象健康,看上去令人舒服。
他忽然问:“你好吗?”
“托赖,还过得去。”
“听说你辞了职。”
“是,暂时休息一年。”
“那只表——”
“你到别处找找。”
“就是我二十六岁生日你送我那只。”
之洋无言。
“打扰你了。”
“好说,再见。”
之洋挂了线,十分麻木,是吗,她曾送他金表吗,怎么都忘了。
她累极倒在床上入睡,肉体怎么都敌不过睡魔、病魔、心魔。
累得浑身发酸,躺下来,天旋地转,如要转入无底洞中。
第二天起来,呵欠频频。再笨,林之洋也已发觉,经常使用李教授的机器,极之耗神。
她找时珍,“你可疲倦?”
“好像被人打了一顿。”
“这是不良副作用吧?”
“一定是,但家父从未向我提及会有这种现象。”
“也许因为太可笑了,试想想,做梦时精神奕奕,睡醒了疲劳不堪。”
“父亲仍然没有联络上。”
“以前他也不是每天与你谈话。”
“之洋,我们办公室里缺一个人——”
“我暂时不想复工。”
“来看看,也许你会喜欢我们这里的气氛。”
“你那里是一家报馆是不是?”
“出版公司,包括报纸、杂志及一间印刷社,共三百多位同事。”
“人事一定很复杂。”
“人事这回事,你完全不去理它,反而更好。”
“有人会打过来。”
“你不还招好了。”
“会被殴至眉青鼻肿。”
“可以闪避呀。”
“闪避得法,已是天下至高武功。”
“打算在家躲一辈子?”
“我不知道,看样子社会一定要给我一定压力,叫我振作起来。”
“送我上班好不好?”
“我还以为你告假。”
“放假太累,乐得回公司一边支薪一边休息。”
“这是正确工作态度吗?”
“咄,上司最喜欢我这种人,对他没有威逼力。”
之洋送时珍上班,那时珍,累得东歪西倒,之洋摸摸她额头,“时珍,你发烧,显然是疲劳过度。”
时珍点头,“看见偶像,太兴奋紧张,我没事,你放心。”
之洋莞尔,时珍最可爱的地方是,她心中始终有一点像小女孩没长大,每每会露出一丝童真。
时珍办公的地方叫《宇宙日报》,百多名职员,每人分配一间小房间及一具多用途私人电脑,从早到晚,对牢荧幕工作,根本无须与同事身体接触,大家通过光纤设备开会、讨论、作决定,人像一枚枚蛹,小房间似一只只茧,他们每人在房中自说自话,直至下班。
其实之洋从前工作环境也相仿,辞工一年,散漫惯了,再次踏入办公室,只觉气氛诡秘。
“隔壁坐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也许是会计部。”
“你不过去敲敲门?”
“不好打扰人家。”
这时,有人在扩音器里轻轻说:“办公时间已经开始,请专心工作。”
之洋说:“我走了。”
“对这环境可有留恋?”
“稍迟告诉你。”
之洋离开宇宙大厦,转到地下商场去逛时装店。
这时,女士们挑选时装,只需站在大镜子面前,衣服一件件会在镜中人身上出现,选中了,才拿出正式试穿,省下不少时间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