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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我怕太多的希望带来更大的失望。”

  “你是那样懦弱的人?”

  张祖佑低头,“你说得对,从心,我不应放弃这个机会。”

  从心说:“先去吃饭,回来再联络医院。”



  三口子在法国菜馆吃得异常丰富。

  子彤说:“请留在这□陪住爸爸,别再走开。”

  从心温和地答:“可是,我要工作赚钱。”

  “爸爸也有收入。”

  “我想,一个女子经济独立比较好。”

  子彤不再出声。



  那天晚上,从心写信给医院,先确实病人一定会前来诊症,然后说:“他的第一部书已经出版,颇获好评,附上一本,或许可以拨入院方图书馆。至于我,我是一个女演员,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将主演他小说改编的电影《心之旅》,感谢你们。”

  张祖佑在她身后说:“子彤睡了。”

  从心转过头来。

  “从心,我真想看见你的脸,到底这样聪明善良的女子长相如何。”

  从心微笑,“也许,我五官不是你喜欢的那种。”

  他没有回答。

  过一会儿他问:“你几时走?”

  “祖,夜色真好,我陪你出去散步。”

  “子彤──”

  “走开十来分钟不妨。”

  她温柔地替他披上外套,手套进他臂弯□,在大厦附近散步。

  “如果双眼看得见了,最想看什么?”

  “子彤,你,然后是全世界。”

  “祝你如愿以偿。”

  稍后回到公寓,子彤仍然熟睡。

  从心轻轻说:“我只能逗留一天。”

  第二天,她像从前一样,充任管家,做好早餐,送子彤上学,把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去买菜添置杂物。

  张祖佑不好意思,“从心你怎么还做这些。”

  从心却说:“我都不知多高兴。”

  “你已是明星了。”

  “演员也有卸妆回家收工的时候。”

  “这次来,有无带手提电话?”

  “有,但一早关掉。”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难得的假期会这样度过。”

  他俩一起笑起来。

  整个下午,从心帮张祖佑整理原稿。

  有部分章节丢在鞋盒□,还有些尚未印出来,有些作废,有些要改。

  张祖佑搔□头皮,“我是一个最邋遢的写作人。”

  从心说:“有什么关系,最终作品好看畅销不就行了,谁管你怎样写出来,用手或用脚、口述或靠电脑。”

  “这本新书叫《被骗被弃》。”

  “啊,多么灰色。”从心吃惊。

  “记得永华大厦吗?住客□多少血泪。”

  “可是,至少我们走了出来。”

  “我没有忘记他们。”

  从心说:“我也没有。”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

  第二天黎明,周从心走了。

  她拨电话给李智泉,李急问:“你在哪□?”

  “二十分钟后,上飞机回来工作。”

  “你还算有点良心。”

  从心笑□挂上电话。

  她又找到温士元。

  他很有趣地问:“这三天□,你可有想念我?”

  “有。”说没有也违背良心。

  “多深?”

  从心哈哈大笑起来,关上电话。

  她在飞机上睡得十分香甜。

  她不知道的是头等舱有一对旅客悄悄注意她。

  “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燕阳吗?”

  “年纪恍佛不对,没有这样年轻吧。”

  “不,确是她,我认得她的嘴,上唇形状像丘比特的弓。”

  从心动了一动,他俩噤声。

  从心梦见婆婆,老人坐在藤椅子□,她过去蹲下。

  “婆婆,你在这□。”

  婆婆抬起头来,一脸笑容。

  从心非常高兴,“婆婆,我来看你。”

  婆婆忽然开口说话:“去,找你生母。”

  从心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或许已不在人世,那样不擅经营生命的人,很难在这艰苦的世界存活。”

  婆婆握住从心的手,“你难道不想见她?”

  从心醒了。

  她呆呆地想□梦境,张祖佑新书叫《被骗被弃》,她的生母正是一个被骗被弃的角色吧。

  还有燕阳,别忘记周从心。

  被弃在大树脚底,被当作已经死去。

  从心默默不作声。

  她身边的男旅客忽然开口:“燕小姐。”

  从心转过头去。那是一个斯文的中年男子,他说:“一个人旅行可真闷。”

  这句开场白显然考虑了很久才说出来。

  从心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一个生意人,家□有妻有儿,可是,好不容易,邂逅传奇般的艳女,不把握机会搭讪恍佛对不起祖宗,于是,他开了口。

  果然,他掏出一张名片。

  “燕小姐,我叫陆兆洲,可以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从心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她没把号码告诉他。

  幸亏这个时候,飞机已经缓缓降落。

  她听见陆兆洲轻轻说:“中年岁月最难捱,明知已接近暮年,辛苦了半生,略有积蓄,很想提早退休,可是,又没有一个知心的人相伴。”

  从心微笑,这人很有趣。

  “找人陪□游山玩水、喝杯酒、聊聊天,竟也难求。”

  从心真想问:你的妻子呢?

  大概,发妻不配出任红颜知己。

  她一言不发,对方也只得死心。

  下了飞机,李智泉一早在等她。

  “快,导演叫你立刻报到。”

  马上用专车把她载到现场。

  “你气色很好。”

  “我累极了。”

  “过几年,青春逝去,优势渐失,就不能像今日这样搭罢长途飞机还丽若鲜花。”

  “多谢恐吓。”

  到了现场,导演迎上来。

  “燕阳,今日需拍裸戏,你若没有心理准备,可以改期。”

  从心立刻答:“我没有问题。”

  “那么马上化妆。”

  从心在工作人员目瞪口呆之下赤裸跃下泳池。

  可是很快,因为她坦荡荡的姿态,其他人受到感染,渐渐放松,大家都若无其事。

  最高兴是导演,指示从心伏在池边与男主角说话。

  男演员是混血儿,已婚,妻子在一角监视,被导演请了出去。

  水波荡漾,从心身形隐约可见,震荡感强烈。

  她自己也知道,这场戏之后,很难除脱艳星一名。

  过两日,剧照一泄露出去,刊在秘闻周刊上,轰动半个都会。

  导演大为生气,“戏是戏,有连贯性,照片独立发表,全不是那回事,对不起,燕阳,我会追查。”

  从心很明白事理,不声不响。

  这分明是制片有心搞宣传,不让燕阳这个名字冷却,一定是他那边秋波暗送。

  从心调转头来劝导演:“与其不汤不水,半咸不淡,不如豁出去赌一记,何用遮遮掩掩,你放心,我不会哭□招待记者诉苦。”

  导演低头沉吟,“真的,没有苦楚,哪有收获。”

  说得再对没有,但是一日收了工,上车的时候,被停车场的修理工人调侃:“燕小姐,今日穿这么多衣服?”

  司机动气,去嘘那班工人。

  从心只是低□头。

  “别理他们。”司机说。

  从心微笑,“不怕,我又不必向家人交代,孑然一人,就有这个好处。”

  难受吗,一点点,这是必定要付出的代价,正像在凤凰茶室做工时,站肿双腿一样。

  这段日子,她不避嫌,一直住在温士元家中,不不,应该说,他大方磊落,不介意别人怎么说。

  一日下午,从心难得有空,坐在露台看剧本,他来探访,一向最懂生活情趣的他送从心一套运动器材。

  从心诧异,“我胖了吗?”

  “预防胜于治疗。”

  从心仍然低头读对白。

  他轻轻问:“你还记得王书娴吗?”

  “记得,你的女友,在新加坡开会,今日尚未回来,你也不去找她。”

  “喂。”

  从心抬起头来笑,“怎么样?”

  “家母六十生辰,请客吃饭,想见你,愿意赏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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