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虹,给诺芹做个专访,放大彩照,叫全市读者一打开报纸就看得到。”
诺芹连忙答:“谢谢,谢谢。”
那关朝钦忽然兴奋地把手搭在诺芹肩上。
诺芹轻轻一侧膊,不露痕迹的将他的手卸掉,“我去洗手间。”
林立虹看在眼里,暗暗佩服。
关某目光没有离开过岑诺芹苗条的背影。
“大眼睛,未婚,廿多岁,真值得捧红。”
口气有点似五十年代舞女大班。
“有无亲密男友?”
林立虹机伶地反问:“你说呢?”
“生活一定很正常。”
“那当然,不知多少人追求岑诺芹。”
关朝钦的口吻忽然又家电影公司总制片:“给她做一张合约,叫她独家为我们撰稿。”
林立虹踌躇。
“尽管试一试。”他鼓励助手。
诺芹回来了,她客套地说:“我还有点事,想早走一步。”
关某说:“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诺芹一边笑一边退,走到街上笑容还末褪。
唉,以为从此大权在握,可大展鸿图。
她兜进商场。
忽然想起姐姐的皮夹子旧了,线口脱落,她想顺便替庭风卖一双新的。
这时有两少女走过来围住她。
“岑小姐,我们是你的读者,请帮我签个名。”
诺芹欣然签名。
“岑小姐,我们最爱看你写寂寞的心俱乐部信箱。”
什么?
“文笔是你的笔名吧?”
“为什么叫文笔,叫文理岂不是更好?因为你的答案都是最理智的,与文思的温情主义刚刚相反。”
“要不,叫文智一样恰当。”
诺芹看着读者纯真的面孔,鼻子忽然发酸,呵,只有他们是明白人,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他们一直知道文笔就是岑诺芹。
“岑小姐,请不要再拍彩照,爱登大头照片的女作家已经太多了。”
“请努力写作,一年两三部长篇小说实在太少,多写点,我们热切期待。”
“是是是。”
那样辛苦的工作,一字一字伏案写出,若不是为着读者,谁耐烦那样做,区区一分薪酬,什么地方嫌不到。
为读者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个读者再三祝福她才离去。
诺芹长长吁出一口气。
真的,多久没好好坐下写小说了。
“一直说繁华都会无事发生,乏善足陈,终于大时代来临,社会动荡,可是,又有几人把这一切记载下来。
书评人一直怨说都会开埠迄今,没有一篇好小说,其实他也有纸有笔,为何不写,一味嗟叹。
诺芹决定动笔,一半时间为市场写,找生活,另一半为读者写,报答他们热情。
经过名牌手袋店,诺芹走进去。
她向店员解释:“我想买一只长方形皮夹子,外边有你们那著名C字标志。”
店员一愣,随即笑出道:“岑小姐,你好。”
诺芹没想到店员也认识她,连忙点头。
“岑小姐,我们从来不生产皮夹子眼镜套或锁匙包,只有冒牌货才做那些。”
诺芹耳畔嗡一声。
有几件事在该刹那彷佛匀连在一起了,可是,诺芹仍然只有模糊的概念。
她嘴里说:“是是是。”
“岑小姐看看我们最新款式的背包可好?”
“不用了,我改天再来,谢谢。”
一出店门,她就往姐姐家去。
明知应该静心动笔写作,可是仍然爱多管闲事。
一进门,不理女佣,就走进姐姐卧室。
她打开衣柜,就把庭风所有的手袋取出来,拉开窗帘,在阳光下细细检查。
呵,诺芹抬起头来,都是冒牌的假货。
己经仿得极之细致,几可乱真,但是,因为成本有限,功力不足,还是露出马脚。
诺芹一颗心突突跳。
是担心姐姐经济大不如前,用充头货撑场面?
不不不,她知道老姐的财政固若金汤,不用她这个妹妹过虑。
而是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到,岑庭风很可能就是造些冒牌货的出品人,至少,也是集团的大批发家。
诺芹不住叫苦。
这是违法行为,海关追打其严,她想都没想过姐姐会是个犯法的人。
是高计梁一句话启发了她的疑惑:“你不知你姐姐做什么生意?”
真是,卖发夹头花,能赚多少,怎么会有能力送汽车给妹妹。
原来真相如此。
手袋什么牌子都有,法德意最吃香的贵价货统统在此,真叫岑诺芹傻了眼。
庸人进来,诧异地问:“是找手袋用吗?”
书房里还放着新货,浅蓝色亮皮,正是刚才在店里见过的最新贷色,魔高一丈,已经仿制出来了,只不过真货是真皮,假货是塑料,一时也难分真假。
诺芹呆呆地坐着。
片刻,庭风回来了。
看见妹妹捧着她几个手袋发岂,心中有数。
她不动声色,笑问:“什么事?”
诺芹瞪着姐姐。
“又是失恋?”
“我从来没有恋过,怎么失恋。”
“不愧是寂寞之心俱乐部主持人。”
“小姐,你的笔法若没有性格,也不会走红,既有风格,谁认不出来。”
诺芹低下了头,原来,谁也瞒不过。
庭风取过手袋,若无其事,真是高手。
诺芹冲口而出,“姐姐,法网难逃。”
庭风转过身子来啐一声,铁青着面孔,“掌你那乌鸦嘴。”
诺芹急得哭出来,“姐姐,你快抽身吧。”
庭风给妹妹块热毛巾,“你眼泪鼻涕的干什么?”
“我害怕失去你。”
“我又不是打劫贩毒。”
“走私样是个罪名。”
庭风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诺芹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掩脸,眼泪自指缝中流出来。
一直以来,姐妹俩相依为命,庭风是她世上唯亲人,她关怀姐姐,多过自己。
想到多年来她俩的孤苦,庭风是一个年轻失婚女子,带着小孩,在这个所谓风气开放的社会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诺芹哭得无法停止。
“芹芹,你怎么了?”
庭风静静说:“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抽烟,也哭成这样。”
诺芹抽噎,“我以为我的姐姐堕落了。”
庭风笑得弯腰。
“姐姐,为着我,为涤涤,请金盆洗手。”
“早已不干了,不然怎么会决定移民。”
“道上的兄弟肯放过你吗?”
“你看武侠小说还是黑社会漫画,那么多术语。”
“这些冒牌货从何而来?”
“东南亚几个热门地点制造。”
“输往何处?”
“北美洲几个大埠。”
“你负责什么?”
“出入口转运。”
“搜出来怎么办?”
“No pain,no gain。”
“你晚上怎么睡得着!”
“讲对了,”庭风叹口气,“辗转反侧,所以衰老得那么快。”
诺芹拎起那双最新的银色晚装手袋,“这双款式我刚在一本杂志见过,标价八千六,你卖多少?”
“二千五。”
“那么贵?”
“这不是纽约华埠运河街的货色,相信你也看得出来。”
“你赚多少?”
“你来查帐?”
“好奇而已。”
“我赚百分之十五。”
“发财了。”诺芹惊叹。
庭风冷笑一声,“所以,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无人做。”
诺芹感慨得跌坐在沙发里。
“这一年冒牌货生意暴涨,我却已忍痛撒手,你放心好了。”
“是怎么踩进这个水在去的?”
“想生活得好一点。”
诺芹不语,答案太真实了。”
“有人向我接头,我觉得可以合作!”庭风似不愿多说。
在那种紧急头7头,是与非,错或对,黑同白,都会变得十分混淆。
“高计梁也知道。”她警告姐姐。
岑庭风抬头,挣大双眼,讶异地说:“这件事由他接头,是他认为可以赚的快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