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你说。”展航强自振作。
展翘笑道:“你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去追求比你大比你成熟的艳女了。”
“不是她们追求我吗?”
“你那样活泼,我可放心。”
都怕他孤苦。
展航忽然问:“你记得爸爸怎样百忙中事事为我们设想吗?”
“当然记得。”
“他一直留意所有动画片上映的日期,抢先带我们去看……”
“他们叫我呢,我得出去了。”展翘有点歉意。
“去什么地方?”
“满月酒。”
“玩得高兴点。”
电话挂断。
于展航也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才有时间淋浴剃须换衣服,喝着黑咖啡,像再世为人。
英维智找他。
“展航,我已经抵达星洲。”
“在飞机场?”
“已经在酒店,换过衣服。”
“母亲知道你到了没有?”
他反问:“她会不会对我追踪有抗拒感?”
呵,他怯场了。
展航温和地说:“我想不会。”
“我应该怎么说?”
“说你顺道路过,去接她出来。”
“我没有车,糟,离开了本家,秘书助手都不在,变成没脚蟹。”
“酒店有车有司机可以出租。”
“唉,我怎么没想到。”
他的确十分紧张,声音微微颤抖。
“去,我鼓励支持你。”
“谢谢你展航。”
展航赴医院途中也十分紧张。
赶上去,看护一见他便说:“有人来看你姐姐。”
“她苏醒了?”
“是,情况良好。”
“访客是什么人?”
“一看就知道是律师。”
“谈了多久?”
“己有三十分钟左右。”
“我去轰走他们。”
于展航推开病房门。
他看到两名穿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正与段福棋密斟。
他们脸色阴沉,神情冰冷,看到于展航,不约而同噤声。
两个人机械般整齐,一起站起来,“我们先走,段小姐,你尽快给我们答复。”
他们一离去,展航便高兴地说:“你没事了。”
她却皱上眉头,“痛……”
“那自然,混身都开了拉链,皮肉受苦。”
“你却每天都来探访。”
“学校放假。”
“等着进大学吧。”
“是,人生又一个阶段。”
“做学生最好,天天吸收新事物。”
展航且陪她谈不相干的事,“你若愿意回到学校,也易于反掌。”
“我连初中文凭也无。”
“捐一座图书馆,立刻颁你一个荣誉博士。”
“我没有论文。”
展航笑,“叫某等钱用的退休老教授替你写几部不就行了。”
“依你说,一切都好办。”
展航静一会儿才问:“刚才两个律师,由李举海派来可是。”
“你十分聪明。”
“他想怎么样。”
“赔偿。”
不出于展航所料,果然如此。
“不,你千万不可要他赔偿,你要把他揪出来,接受法律制裁。”
段福棋嗤一声笑。
“不能叫他有安乐日子过。”展航握紧拳头。
“叫他坐牢,一辈子身败名裂?”
“是。”
“那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展航站起来,“杀人有罪。”
“我并没有死。”
展航不忿,“你竟这样看轻自己。”
“帮我。”
展航说:“我一定会帮你做证人。”
“不,真要帮我的话,请忘记整件事。”
展航至为震惊。
“经过冗长的官司,将他绳之以法,把他关进牢里,对我来说,一点益处都没有。”
“他几乎杀死你。”
“他会付出代价。”
“不要再让他以为付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展航恳求。
段福棋的脸色变得煞白,“请勿从中作梗。”
看护进来赶人,“病人要休息了。”
段福棋轻轻说:“请记住我的话。”
展航站起来,才走到门口,看护叫住他。
他提心吊胆,“有什么事?”
看护双颊飞红,“我刚下班,我想,可否一起喝杯咖啡?”
展航怔住,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提出这种要求。
他想说,改天吧,今天不行。
可是不知怎地,他不忍心拒绝她,他轻轻点头。
看护高兴极了,立刻脱下制服袍,与他一起离去。
他们找到一问露天咖啡座,那天有阳光,照得那白衣天使金发闪闪。
她报上姓名,展航没有特别留意,但是他注意到她在咖啡里加橘子汁。
她絮絮告诉他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本来七岁就立志做兽医,可是终于发觉救人更加重要……
她今年廿四岁,当她知道于展航真实年龄之后,张大了嘴。
半晌,她黯然蜕:“我以为你有二十岁。”
展航笑了。
“我不会到摇篮里找男友。”
可是她随即振作起来,说她很高兴认识他。
“别担心,你姐姐会完全康复。”
展航忽然问:“心灵呢?”
“我们只负责医治肉身。”她有点遗憾。
“真可惜。”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才告别。
回到家里,发觉有两辆黑色大车在门前等他。
展航警惕,幸亏母亲与姐姐都外游,他毋须担心她们的安危。
一个年轻男人下车来,笑容满面,“小兄弟,借个地方说几句话。”
“关于什么?”
“关于段小姐的事。”
“在花园里说好了。”
另一辆车子里坐着什么人?
不会是李举海本人吧。
他们在后园的藤椅子坐下,四周鸟语花香,几只红胸鸟不怕人,在他们附近徘徊,微风吹过,柳叶飘拂,与人开谈判真是煞风景。
那年轻男子把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
“我是叶慧根的师兄刘锡基。”
展航意外,“英姐好吗?”
“我们时常见面,她老是嗟叹结婚后人就笨多了。”
展航微笑。
“展航,”他亲昵地叫他名字,“其实,我与她都替李先生工作。”
展航吃一惊。
“一直,叶慧根都在李先生处支薪。”
展航呵地一声,他应当想到,叶慧根这样的人才,怎会白白照顾于家那么些年。
“李先生流年不利,发生许多意外。”
展航神色冷漠起来,真是一名忠仆,站在他的立场上,的确应当如此。
“正像当年的车祸——”
于展航抬起双眼。
“他至为内疚。”
他,为什么是他?
“展航,我不妨对你说清楚,那一晚,坐在驾驶位上的,并不是段小姐。”
展航霍一声站起来。
“两个人都喝醉了,在车内争吵,路黑,没看清楚灯号,车子撞到对面线上……”
展航听见他自己问:“不是段福棋?”
“不,她替他顶罪。”
“为什么?”
“他是生意人,声誉很重要。”
啊,这么年来,认错了仇人。
“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关键告诉我?”
“是李先生的意思。”
“他受良知责备?”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受段小姐威逼勒榨,精神痛苦。”
展航冷笑一声。
“他极想摆脱她,可是她需索无穷。”
展航不出声。
“终于,他忍无可忍,冲动下做了他不应该做的事。”
“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干什么?”
这时,身后有一把声音说:“希望你不要介入其中。”
展航转过身子,“叶姐。”
他好不意外,有钱使得鬼推磨,连叶慧根都来了。
“展航,”她走过来,“让我斟些冻饮出来。”
展航把门匙交给她。
叶慧根棒出冰水来,大家渴极都一饮而尽。
“赔偿赔偿再赔偿,他永远逍遥法外?”
叶慧根却说:“这几年来,于家生活安定,叫人放心。”
展航不是孩子,自然听出弦外之音,当年的抉择,换来舒适生活,慢慢医治心灵创伤。
于展航是受益人,他有什么资格大声疾呼。
“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我们也尽了全力,如果你要举报,三家都没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