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姆士也瞪着我,“你们仿佛都忘了一件事,我是新郎,这是我的婚礼,我不爱去就不去。”
“我的天。”
我张大了嘴,这个祸闯大了。
“我已经告诉她,我不爱她。”
“她是谁?是你母亲,还是未婚妻?”
“比亚翠斯女勋爵。”他冷静的说。
“天。”
“别担心,她也并不爱我,我们是纯粹被撮合的一对,伊听了并没有伤感,只是激动生气,伊只是问我,你是否一个美丽的女子。”
我面色惨淡地坐在一角。
“比亚翠斯只有十九岁,她尚有许多事不明白。”占姆士说:“但她也并没有跑到我母亲面前去哭诉,她是一个有教养得好女孩子,我对她深感歉意。”
“占姆士,你真正需要得是什么?是自由,还是我?”我问他。
“两者,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
“占姆士,你有没有看过超人电影?你听我说完,别不耐烦——我并没有把话题扯远,在那部电影中,超人为了爱情,发放弃他的异能,做一个普通人,可是失去武功之后,他彷徨失措,不能适应,终于他回去寻找他大能的父,恢复本来的身份。这个教训太大了。占姆士,我知道你很烦躁,甚至有时候,心情不佳,事事受牵制的时候,你真心情愿放弃皇太子的地位,但是你可曾静心问过自己,你离得开你父母吗?”
他大声斥责我,“我千辛万苦抽搐两天时间,并不是来听你教训的。”
我的声音也拔高,“无论你喜不喜欢,你最好听完这篇演词,阁下。”
“我们已为这个问题争吵太多次数了。”
“那皆因为你不肯面对现实。”
“我走了出来,你会接受我?”他喝问:“你跟牢我,难道不多多少少因为我是皇太子?”
“说得好,”我喝采,“如果你是个普通洋人,你以为我会跟你来不了来与高级交际花混成一堆吗?”
他脸色铁青,“马宝琳,我佩服你。”
我大声说:“你要人对你说坦白的话,我就是那个丑人,事情拆穿了,不过如此,两个身份地位家世不同的人在一起,根本没有幸福,菲腊与梵妮莎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最清楚,他们并不是神仙眷属,那只是小报编来唬人的故事,菲腊连腕表都是镀金的假货,你以为我没看到?你让我做第二个梵妮莎,我不是女伶,我办不到。”
占姆士一伸手,将房中那瓶花扫到地上。
我怔怔的看牢他,他并未见得爱上我,但是天杀的,我却爱上他。
第七章
我知道,因为我开始对他说真话,我开始伤心,开始在乎。
有人敲房门,是菲腊推门进来,他其实一直在门外窃听,如今进来做和事佬。
不知如何,我忽然觉得菲腊的金发油腻,蓝眼睛再努力也象毛玻璃般毫无神采,但是还那么毫无目的的打扮着,没落贵族的凄凉袭胸而来,他与梵妮莎只适合在夜间出现,白天在阳光的透视下,只觉千疮百孔,完全不象真实世界里的人,只象落魄戏班子里的男女主角。
想到占姆士离家出走,不久也会变成这样,临老靠一本回忆录渡日,我不禁悲从中来,顿时退后两步。菲腊却还陪着笑问:“别吵别吵,春宵苦短,你们还吵架?将来是要后悔的。”
占姆士撕破了脸,他不理菲腊,一迳问我:“你以为我能走到哪里去,凭一张历史系的学士文凭能去到哪里?”
我说:“可以象我的未婚夫一样,在中学教书,自给自足,可惜你没有这个勇气。”
菲腊见我这样侮辱他,苍白了面孔,掩住嘴说:“呵,宝琳,小心。”
“我不必小心。”我转头对菲腊说:“因为我对他五所求,我不求他的金钱名望,亦不求他的时间。”
占姆士紧握着右手的拳头,看牢我。
“我要走了。”我说:“我想回家。”
似的,即使对牢奥哈拉,与他再来一场职位争夺战,也强过在这里流落,名不正言不顺。
“我要回家结婚。”我说。
“我不准你走。”占姆士说。
我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菲腊喃喃道:“天呵天。”
我说:“我要回去了。”
“我可以没收你的护照。”
“占姆士,别幼稚好不好?”我直视他,“理智一点。”
“我不会让你走。”他握紧着拳头。
“如果在我鼻子上揍一拳会令你好过一点,请那么做,”我说:“但我走是走定了。”
菲腊说:“不来,发脾气管发脾气,他倒是是皇太子。”
菲腊这个人完全是说不通的,我径自回房收拾行李。
菲腊跟进来,“你是要威胁他,是不是?你是要逼他离开家庭,是不是?”他在一边苦口婆心的劝我,“他离了家,什么也没有,你也跟着失去一切,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看我这个‘榜样’,我现在只余一个名衔与一个空壳子。”
我深深叹一口气,“菲腊,我多谢你的好意,我们两个人的事,由我们自己解决,好不好?你不用插手。”
“哟,”他说:“狗咬吕洞宾了。”
“如果我再在这里混下去,我真的会变成一条叭儿狗。”
菲腊被我抢白,退在一边,说不出话来,脸上阴沉得很。
占姆士进来,他对菲腊说:“宝琳不是想威胁我。”
我心里不知哪里牵动,有一丝绞痛,到底是他尚明白我。
菲腊赌气地走了。他重重关上公寓大门,这会子真的放弃了。
我扶着占姆士的双肩,跟他说:“占姆士,我不想你离开父母,我亦不想与你混下去,我太明白情妇的生涯,再过一阵子,或许你会把握嫁掉来掩人耳目,但始终我们会藕断丝连……太丑恶了……占姆士,我们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开始,记得吗?史篾夫先生?”我微笑,“现在让我默默的走,或许可以留同样美丽的回忆。”
占姆士双眼发红,“我看电影,无论戏多坏,都要等到终场。”
“咱们中国人讲究抽身要早,”我说:“占姆士,到曲终人散,脂残粉污,一塌糊涂的时候才放手,又有什么好处?”
“你如此就走了,我一辈子也不甘心。”
我苦笑,“要令一个男人一辈子不甘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不甘心的应当是我。
“如果你决定留下来,我会安排你的前程。”
我问:“安排我与梵妮莎同住?我知道留下来也不是太大的难题,贵国皇太子哪个没有情妇?只要那女人乖乖地不出声,一切真不是稀奇事,但我真的情愿回家。”
“家有什么在等你?”占姆士问。我拒绝作答。
“你说你会陪我,直到我结婚那一日。”占姆士说。
我一边摺衣服一边说:“我真后悔说了那么痴心的话。”
占姆士坐下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合上箱子,“至少让我搬到酒店去住。”
“怎么回事?你不喜欢梵妮莎?”他问。
“坦白的说,我尚未沦落到她那个地步。”
“你有偏见,宝琳,你象我母亲,一听到女伶两个字头就痛。”
“伊现在听到‘中国女’三个字,尊头恐怕更成顽疾。”我陪笑,“自然这一切千错万错,也不会是占姆士太子的错。”
“宝琳,任你嘻笑怒骂——”
这时候梵妮莎一阵风似的吹进来,一边嚷:“怎么了,怎么了?中国娃娃跟太子吵架?大家先坐下来吃杯茶,有事慢慢说——来人哪,准备蜜糖与薄荷茶——有什么大不了得事儿呢,人生弹指间即逝,至紧要是及时行乐,宝琳,占姆士,快快亲吻原谅对方,记住,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玛丽皇后,而是无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