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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你比她强壮。”

  李平笑,“我是粗胚。”

  夏彭年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

  李平答:“我很幸运。”



  夏彭年略觉意外,跟着说:“像我这样的男人是很多的。”

  但是,如果夏家同李平外祖父没有渊源,她就没有今天的地位,更不要说是讨价还价的机会。

  还是幸运的。

  李平听见母亲咳嗽。

  她进睡房去,看到母亲正取起茶杯。

  李平坐在床脚。



  “你还没休息?”

  李平微笑,“我还不累。”

  “这两个礼拜,我玩也玩过,看也看足,休息两日,要回去了。”

  “是。”

  “不如把舅舅请出来吃顿饭。”

  “妈妈,他早已恢复了本姓。”

  “啊。”

  “他的厂,也不叫陈氏制衣。”

  “但是——”

  李平说:“他同外公的纠葛,算了。”

  李母怔怔的,“当年你外公收他为过房儿子,外婆反对无效。制衣厂的资本,却由你外婆垫出来。”

  李平想了一想,反而帮老霍说话,“不过他们夫妻的确长袖善舞。”

  李母无奈地说:“总算是一场亲戚。”

  “何必叫他见了你心惊胆颤。”

  李母又追问:“他照顾过你,有没有?”

  “有。我在他那里,住过一年多,他管我吃住,还给我一份工作。”

  李母似征询女儿意见似说:“那就算了。”

  她躺下来。

  已经损失太多,受过太大的打击,一切她都不计较了。

  “你若真想见他的话——”

  “不,”李母摆摆手,“他也不会认得我了。”

  李平放下一颗心来,她怕霍某有意无意间露了口风,使她母亲难堪。

  李平不想老人家知道太多,纯为她好。

  她听到李母长长一声太息。

  第七章

  李平关了灯。

  再出来,夏彭年已经走了。

  李平觉得门,想开车去兜风,走近车房,觉得身后有人,这一带治安十分好,她并不惊惶,一转身,看到地上有长长一条黑影。

  “谁?”

  “我。”

  那人自树底下走出来。

  “羡明,是你。”

  “下班了?”

  王羡明点点头。

  李平看清楚他,左眼泡果然又青又紫,肿起来,眯成一条线,他在抽烟。

  “你找我?”

  王羡明没有给她肯定的答案,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过一会儿他说:“我也不晓得,把车开着开着,便驶到这里来。”

  “要不要进来坐?”

  他有点意外,随即摇摇头,“时间太晚了,给人家看到,不太好。”

  他把人家两个字,说得特别别扭。

  李平装作听不出来,“卓敏呢?”

  “不知道,睡了吧。”

  “卓敏一向对你很好。”

  “她对你也不错,李平。”

  “我知道,她性格非常可爱。”

  “你也很好,李平,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

  李平怔怔的看住他。

  王羡明对着她微笑。

  在李平眼中,他笑得似哭一样,她不忍心看下去,低下了头。

  过半晌她问:“家人还好吗?”

  “父亲下个月退休,哥哥在办移民,想与嫂子到温哥华开馆子。”

  “你会不会同往?”

  “我,我有什么用,我是废物。”

  他又赌气了,李平牵牵嘴角,带点笑意。两个人站在树荫底下,谁也不想先行离去。

  王羡明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吃顿饭?”

  “叫卓敏也一起,好不好?”

  “没有卓敏,我也不会怎么样。”

  李平连忙分辩,“我只是想同卓敏聚聚。”

  “好,再与你通消息。”他转身。

  李平追上去,“羡明。”

  他背着她站住了。

  李平问:“你怪不怪我?”

  他没有转过身来,“你说呢。”

  “你没有怪我。”

  他仍然背着她,讪笑一会儿,“猜对了,我怎么会怪你。”

  说完,他朝计程车走去,开车门,关车门,发动引擎,转动车轮,把车子驶下山去。

  李平静悄悄回到屋里,淋个浴,坐在床沿,翻开朱明智指定要她读的“管理要旨十法”,苦苦的背诵。

  天亮了。

  李平起来做咖啡喝,榨了新鲜橘子拿进去给母亲。

  她也一早起来了,正在梳头。

  李平问她:“妈妈,当年夏镇夷南下,外公有没有接济过他?”

  李母放下尖柄梳子,“我不知道,我一向不理这些,”她苦笑,“几曾识干戈。”

  “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知道的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能不能查一查。”

  “无凭无证,知道真相又有何用,反而坏了你同彭年的感情。”

  李平十分怅惘。

  李母说:“一个人穿多少吃多少是注定的,上代的事,无法细究。”

  李平一想,深觉这话正确,便说:“妈妈,你还有什么事要办?”

  李母吟一下,“这里吃不吃得到粟子蛋糕?”

  李平笑,“有,我即时吩咐人去买。”

  “呵,对,有人托我带印有米老鼠的绒衫。”

  “可以,没问题。”

  李母凝视李平,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怕得罪她,不好出口。

  终于她说:“今年你已经廿三岁了——”

  李平接上去:“要结婚该结婚了。”

  李母不由得笑起来。

  这是她这大半个月里,头一次笑。

  李平与母亲有了新的了解。

  两天后,夏彭年与李平到飞机场送她回上海。

  李母拉住夏彭年一直说悄悄话,李平只见夏彭年不住的点头。

  李平当然知道母亲说些什么,故此只有苦笑余地。

  到最后,夏镇夷两夫妻也来送别,李母这才巅巍的上了飞机,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老许多。

  李平看着她的背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送走母亲,松一大口气,独自一个人,不管成败,不必顾全颜面,不怕有谁受不了刺激,她只需对自己负责,多简童。

  那日下班,她拥着猫儿,在长沙发上就睡着了。

  夏彭年没有叫醒她,走到书房看桌球比赛的纪录片。

  很有种过家庭生活的味道。

  夏彭年一边喝茶一边吃花生米。

  本来啤酒是更好的选择,但他怕发胖。

  守着李平已经有半年,他内心异常满足快活,根本不想有其他约会。

  以前每个周末换一位女伴,反而彷徨不安,不但没有新鲜感,次次对牢一个陌生人苦苦思索话题,十分痛苦。

  现在好了,苦楚经已解除。

  不知什么时候,李平已经站在他身边。

  她把一只手,轻轻放在夏彭年的肩膀上,夏彭年顺势亲吻她的手背。

  “有没有同伯母说什么悄悄话?”

  李平坐在他身边,把花生米的衣一一搓掉,盛在另外一只小碟子上。

  她说:“母亲告诉我,最近鸡蛋可能要配给,鱼类也相当稀罕,蔬菜倒还丰富。”

  夏彭年沉默一会儿,“就是这些话?”

  “不然还说什么。”

  “她没有问你几时同我结婚?”夏彭年笑。

  李平一怔,笑问:“我们打算结婚吗。”

  夏彭年看着她,“你说呢。”

  两个人都没有期望对方会提出正式的答复,李平的聪敏,一次又一次令夏彭年意外。

  过两天,李平与朱明智午餐,闲闲说起:“夏氏,是怎么起家的呢。”

  “凭机智及努力。”

  “眼光也要放得准吧。”李平答。

  “还有,运气要好。”

  “当初,”李平猜测说:“一定从上海带了本钱来。”

  “他们那个时代的人,都用盛肥皂的木箱装满金条南下来做生意,五两重叫大黄鱼,一两重是小黄鱼。”

  “夏氏在上海一定很有根基。”

  朱明智说:“相信是。”

  “这么说来,夏镇夷并非白手兴家,是带着资本过来。”

  朱明智有点警惕,静静不露声色,笑道:“相信夏彭年必然乐意将家族发展史告诉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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