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已订婚,此刻未婚夫离弃了她,她日夜以酒精麻木官感──”
“我的天,怎么办?”方宇忽然失措。
“许小姐,她正需要有人来拉一把。”
当晚方宇请了老太太,说著不禁哽咽。
老太太却很镇定,“尽我所能,扶她站起来。”
“是。这样好心的女孩子一定会得否极泰来。”方宇流下泪来。
“不要怕,方宇,人有三衰六旺,记住昔日人扶我,他日我扶人。”
方宇立刻发动下属去帮助蒋佐明。
呵,最令人心酸不忿的是,导致她重伤的人亦即是抛弃她的人,而她母亲也因伤心过度病倒。
老太太一双手大而有力,确能把蒋佐明扶起站立,但能否开步走向将来,还得看她自己。
郭氏接着报告:“我已找到那年轻的妈妈。”
方宇松口气,“请的她出来见面。”
郭氏表情困惑,“我想她不会有兴趣喝茶。”
“又有什么不妥?”方宇吃惊。
“许小姐,她名叫王广田,单身母亲,欠租数月,就快遭到房东驱逐,看似走投无路。”
“她没有职业?”
“她的职业至为悲惨,叫做未成名作家。”
“我的天,比失业更惨。”
“往好处想,王广田的情况比蒋佐明略好一点,她有手有脚,窘境不过是手头拮据。”
“我立刻去支持她。”
“可是,至今还找不到那小女孩。”
“咦?为什么?”
“她已退学,据说与母亲迁往内地。”
“这也难不到你,你全球都有线人。”
郭侦探笑一笑,“我会继续努力。”
方宇问:“为什么王广田与蒋佐明遭遇如此不幸?”
郭氏笑,“许小姐你生活经验尚浅,其实十家占九家有不可告人烦恼,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就是这个意思,”他喜欢咬文嚼宇,但文句不甚通顺,“生活充满磨难,打开报纸,天灾人祸,生关死劫,天天在发生,所以平安是福,应当知足。”
不知怎地,方宇却为这番话深深感动,“是,你说得对,郭先生,身在福中应知福。”
“王广田身边如果有点节蓄,母女就不致于沦于绝境,许小姐,你要鼓励年轻妇女先搞好经济,再谈恋爱。”
方宇微笑,郭侦探真有意思,广田假使认识他,一定会把他写进小说里。
方宇向老太太报告:“蒋佐明已进入疗养院戒酒,你可以放心,照顾她的人叫罗天山,是我朋友,会尽心尽力助她康复。”
第十章
“王广田呢?”
“出版社看过她的作品,认为这类书种极之罕见,大有作为。”
老太太说:“由我来投资好了,务必把她捧到国际文坛上去。”
方宇笑答:“尽力而为。”
“那可爱的小女孩呢?”
“她退了学,暂时还没有联络利。”
老太太感喟:“家祖父是商人,家父亦是商人,在商古商,家训乃人与人之间关系是彼此良性利用,拿你所有的去换你没有的,以物易物,人情换人情,大公地道,什么都有个价钱,认为值得,则去马可也。”
这个观点在商业社会中非常正确。
“那日在银行大堂中摔一跤,叫我领悟到,世上原来有无偿的恩惠。”
“我也很为这件事感动。”
老太太忽然问:“关永棠这个人怎么样。”
“不错。”
“只得两字评语?”
方宇说:“我并不向往异性的疼惜,无论多好,随时收回,无常兼可怕。”
“永棠不是那种人,别让坏例子吓倒你。”
是,的碓被王广田及蒋佐明的例子吓坏了。
他们伴侣的脸色变得那样快,到底是一早有预谋。抑或天性特别凉薄?
第二天一早,郭侦探没有预约,就找上门来。
他一向有礼,这次一定发生了特别的事。
方宇听见秘书通报,才站起来,他已经忽忽进来。
“许小姐,找到了。”
方宇马上知道找到什么人,十分惊喜,“太好啦。”
“许小姐,你且听我报告。”郭侦探将他查访到有关阜品硕母女的处境告诉方宇。
方宇越听面色越是苍白。她取饼外套,“还等什么,我马上去。”
方宇这一去,目击了一宗叫她毕生难忘的惨案。
她的心灵受到巨大冲击,她双手簌簌地抖了好几天。
方宇不得不向老太太汇报实况。老太太在电话里作不得声。
方宇轻轻问:“现在应当怎么办?”
半晌老太太答:“收拾残局。”
“是。”方宇放下电话。
郭侦探来了。
方宇说:“你早,请坐。”
他却说:“许小姐,你坐下来才真。”
方宇留意到他的睑色非比寻常。
“什么事?”
他取山叠报纸,放在方宇面前。方宇只看到斗大的红字:杀夫!
这几张报纸一向话不惊人死不休,一句标题占去四分之一篇幅,这次更加惊人,那两个字站在十公尺以外都看得到。
只见大彩照里正是那苍白的少妇。她麻木地面对镜头。并没有低头讳避。
这一张面孔不易忘记,她整个人灰白象一个影子,或是说,像一个魅影,不必判刑,生命已离她而去。
“传媒如此夸张,她已经定罪。”
郭氏轻轻问:“现在应当怎么办?”
好一个许方宇,拉开抽屉,取出一瓶拔兰地,用纸杯斟出来,递一杯给郭氏,自己一饮而尽。片刻,镇定地说:“让我们来收拾残局。”
“许小姐,这可怎么收拾?”
“我此刻立刻去见检察官,了解此案。”
“你打算出任她辩护律师?”
方宇点点头,“希望技能尚未生锈。”
郭氏不加思索,“我陪你去。”
方宇说:“我的确需要你。”
郭氏有点飘飘然。
“郭先生,一个人杀人,必有动机,请你帮我继续查访。”
许方宇出去一整天。
大黑了回家,往沙发上一倒,闷声不响。
独居就有这个好处,可以不开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烈酒。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按钤,这一定是关永棠。
她打开门,聪明的关君便嗅一嗅,“咦,满身酒气,有什么烦恼?”
方宇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脚步踉跄。
“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吗?”
方宇说:“你坐好,我慢慢讲你听。”
任何人听完这个故事,都会头皮发麻。倒是方宇,讲出来心底舒松了─点。
关永棠一问就问到关键上:“那少女呢。”
“大家都担心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健康的人。”
“那要看她的意志力了。”
“那么年轻,许多女孩正为腮上长多一粒□诘顈泪。”
“人有不一样的命运。”
“现在我碓信自己辛福。”
“接看一段日子,你必定会十分辛劳。”
“是,喝完这一杯,我就得集中精神打官司,永棠,支持我。”
“这还用说吗。”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方宇特地添置了三套深色套装,预备了出庭替换。
郭侦探资料做得异常详尽,他找到了多名医生作证,铁证如山,方月心长期受虐,身心早已崩溃。
方宇发觉那几套衣服越来越松,裙头宽得几乎脱落,一照镜子,双顿瘦得陷了下去。为若这件案子,不眠不休已经整月。
最后一日审给陈辞,方宇静静回到办公室,等陪审员作出裁决。
关永棠带著一瓶拔兰地来看她,“来,喝一杯。”
这个酒商真正难得,在这段日子内一直陪伴她左右,毫无怨言,细心侍奉。
方宇取饼酒杯,一饮而尽,发觉杯底有件会闪光的东西。
咦,她伸手进去捞出来,是一只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