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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宦晖如行尸般跟许绮年出去。

  宦楣呆了一会儿,跟聂上游说:"我想也不用再瞒什么人了,六点钟新闻会公布一切。"

  聂上游不响。

  "外边还有一个酒会呢。"



  宦楣找到鞋子,巅巍巍踏进去,掠一掠头发,拉一拉衣裳,取出小镜盒,想补一补,但是手抖得无法搽唇膏,她终于放下口红。

  聂上游握住她的手。

  宦楣抬起头来,轻轻的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作呼啦啦犹如大厦倾。"

  聂上游镇定的说:"来,把客人打发掉再说。"

  聂上游跟着她走到花园。

  宦楣深呼吸一下,不知是她疑心大,还是眼睛出了毛病,只见客人都用惊疑的目光看住她,不住交头接耳絮絮私语,自由天真的迎上来:"客人都说要走,宦伯伯同宦晖呢?"



  宦楣知道保护妇孺的责任已经落在她肩膀上,她轻轻同聂上游:"愿意支持我吗?"

  聂君一秒钟的犹疑都没有,"永远在你身旁。"

  宦楣吸进一口气,拉着自由站门口,"我们送客。"

  自由很明显地一怔,但随即服从地与宦楣并肩,与离去的宾客逐一握手。

  宦太太过来问:"发生什么事,离散会的时间还有一大截呢?"

  宦楣朝聂上游使一个眼色,他连忙把她带到屋内去。

  一大堆客人在十五分钟内散得一干二净,他们驾车离去时如逃避一场可怕的瘟疫。

  宦楣同自由说:"你好好陪着母亲,我要到钧隆去一次。"

  自由点头答允。

  宦楣与上游赶到总公司,适逢便装人员把一整箱一整箱打了封条的文件证据搬上车厢。

  各路记者高举工具,正猎取镜头,宦楣推开他们,进入大厦。

  公司的门一半关住,只容一个人出入。

  宦晖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呆若木鸡。

  宦楣摘下襟上的花饰,扔在桌上,那朵粉红色的玫瑰,像一切玫瑰一样,只开了一个上午。

  许绮年过来,声音呜咽,"眉豆……"

  她伏在宦楣的肩膀上。

  是,一向只他们宦家去接收查办别人的生意,怎么会料到今日这样的一天。

  "宦晖,你可以主持大局吗?"

  宦晖目光空洞,像是没有听到妹妹的声音。

  聂上游问许绮年:"已经通知法律顾问?"

  许绮年点点头。

  "一有消息,请他们通知宦府,宦晖,我们回家去。"

  宦晖溃不成军,伏在桌子上。

  "毛豆,"宦楣蹲下来,"无论这是否一场误会,在这个时刻,我们必须要支持父亲,请站起来。"

  许绮年接了电话过来,"眉豆,邓宗平律师找你。"

  宦楣连忙接过听筒。

  "眉豆,我要你小心听着。"

  宦楣眼前发黑,身体要靠着墙壁借力。

  "警方现在控告宦兴波讹骗钧隆银行董事、股东、债权人,涉及款项一亿二千四百万美元。"

  宦楣紧紧闭上双眼,用手掩住嘴巴,才不致放声尖叫。

  "我们现在以五十万现金及一百万人士保外出候审,你且回家等待消息,我办完事立刻与你会合。"

  邓宗平一把事实说完,立刻挂了线。

  这边厢宦楣两只手簌簌的抖,完全不听话,电话掉在地下,蜷线蠕动两下,像蛇一样,宦楣退后一步,怕它缠上来,咬她一口。

  "是不是有宦先生的消息?"许绮年过来问。

  宦楣没有回答,她蹲在地上,胃部一大团东西涌出来,她张嘴呕吐,她失去控制。

  聂上游大惊,过来扶住她,她吐了他一身,脸上肌肉不受控制,不住跳动。

  宦晖仍然坐在写字台前不动。

  许绮年把宦楣扶进洗手间清洁,不知怎地,宦楣发觉她又可以说话了,她再三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像是要向全世界谢罪。

  许绮年把宦嵋的脸洗干净,捧着她的面孔说:"镇静一点,别吓坏宦太太。"

  宦楣又不住点头,"谢谢你,谢谢你。"

  许绮年鼻子一酸,把她拥在怀里,这位大小姐以后怎么办?

  聂上游已忍不住闯入女厕来,紧紧抱住宦楣,他很温柔很温柔的:"让我们回家吧。"

  邓宗平在宦府等他们。

  宦楣一见母亲,就知道宗平已经把消息告诉她。

  她感激他,宣布噩耗实在是宗最为难的事。

  宦楣慌忙的迎上去,"母亲——"

  宦太太扬扬手,"享了他那么多年的福,为他吃点苦,也是应该的。"出奇的平静,意外地沉着。

  聂上游说:"我们在书房等你。"

  宦楣上楼去换衣服,迎面下来的是艾自由,因心神已乱,看着这标致的女孩子,一时想不起她是谁,含糊打个招呼,她进浴室放一大缸热水浸进去。

  这时候,她发觉全身没有一处不痛,脚底心的割伤口尤其痛入心脾,胃部也绞着痛,她跌跌撞撞自浴缸出来,抓了一大把止痛药丸,吞下去。

  艾自由在她身后出现,她替宦楣拢拢湿发,找出衣服,帮她穿上,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臂,将一件毛线披肩搭在她身上。

  宦楣看着自由,真奇怪,自由一进门,宦家的主人就失去自由,这意味着什么?

  宦楣穿好衣服到书房,只见邓宗平与聂上游正在攀谈。

  她坐下来,乏力地说:"你们有什么话说?"

  宗平问:"你有无精神听一个故事?"

  "我已准备好。"

  宗平开始说:"十月十九日之前,有人动用公款,投资期货指数市场。"他的声音不徐不疾,丝毫不带感情,"这个人赢了一大笔,却忘记将公款填塞。"

  宦楣静静聆听。

  "十月十九日之后,投资者未能平仓的沽空期指合约达三万多张,夏市后指数再急跌百分之三十三,绝大部分买空卖空的交易使投资者损失动辄超本金十倍以上。"

  宦楣浑身一震。

  聂上游按住她的手。

  邓宗平说下去:"这时候,为了赔还债项,有人制造了无抵押的大批贷款,不存在的借贷者户口,原来与银行董事有直接的联系。换句话说,有人动用为数更巨的公款来赎还私人债项。"

  宦楣听到这里,发狂似地奔上楼去。大叫:"宦晖你出来,你出来,你怎么对得起父亲,你怎么对得起父亲。"

  她蹲在楼梯上嚎啕大哭。

  她母亲过来把她轻轻扶起,"你爹快要回来,别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

  邓宗平低下头来叹一口气。

  聂上游正暗暗打量他,见他转过身来,连忙避开他的目光,他当然知道邓宗平是宦楣的什么人。

  当下聂君问:"你是否打算代表宦先生?"

  "不,"小邓答,"钧隆自有安排。"

  邓宗平自顶至踵打量聂上游,聂君觉得他的目光好比锋利的剃刀,暗暗吃惊。

  隔了一会儿,邓宗平终于说:"好好照顾眉豆。"

  他告辞而去。

  宦兴波在深夜时分回来,宦晖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始终不肯露脸,只剩母女两人迎上去。

  宦兴波头发凌乱,西装稀皱,神情并不激动,抬起头来,对妻女说:"他们出卖我,他们带宦晖去赌,我开除他们,他们便出卖我。"

  说完之后,他缓缓走回房间。每举一足,都像是有说不出的困难,这样一步一步挨上楼梯。

  宦楣躺在床上,这才发觉,原来睡得着竟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不过也无关重要了,警方在清晨五点三刻来敲门,带走了宦晖。

  宦楣听见犬吠,知道有事发生。

  宦晖不肯开门,两条大汉用肩膀轻轻向睡房门撞去,便开了锁。

  他们着宦晖更衣,才发觉他还穿着昨日的礼服,揪着他的手臂,着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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