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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有宁馨儿顾全大局,我才不怕她溜。”婀娜精明的时候也蛮厉害的。

  婀娜陪着我回华道夫,大个子见了我俩,会心的微笑。

  婀娜走了以后,大个子唏嘘的说:“你们俩最幸福。”

  我把双臂枕在脑后,不作答。



  一宵无话,第二天一早就背着相机,带着哲特儿,跟婀娜出发。

  后台嫣红姹紫,千娇百媚,都挤满了可人儿。我恨不得跟大个子说:“随便挑一个,都胜过慕容琅,那妞没良心,不是好人,划不来。”但是大个子情有独钟,仰着头,偏偏等候慕容琅。

  我与婀娜第三千六百次重修旧好,故此使尽浑身解数,努力摄取珍贵镜头。

  彩排时分,慕容琅大驾光临,紧绷着一副孩儿脸,大眼睛里满是恨的火焰,我不敢与她的目光接触,怕燃烧起来。

  啊,宁馨儿也来了,两个成衣界巨子马上受宠若惊地迎上去,一左一右地傍住。

  她穿黑色,胸前一只老大的翡翠别针,头发永远挽在脑后,再沉朴的打扮也掩不住她的艳光,她的脸上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含蓄地与我颔首打招呼。



  我顿时置身于第九层云雾中,啊,是斗率宫还是离恨天,我到底身在何处?

  我正在晕陶陶,不能自己的时候,忽然之间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还以为是哪个美人儿,头也不转过去,就说:“什么事,蜜糖儿?”

  谁知身后冷笑一声:“我剥你的皮,蜜糖儿。”

  我吓得英雄气短,这声音明明是爹爹,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爹。”我发抖地称呼他,他要儿子怕他,儿子就得满足他。

  他哼地一声,“你这一辈子就打算这么过?拿着架相机在女人堆中打滚?”

  “你就烧了我吧,”我气也上来了,“你何必到哪儿都对着儿子臭骂呢?”

  “你说什么?”爹没想到我敢驳嘴。

  “我叫你饶了我,要不,咱俩就干脆登报脱离关系亦可。”

  我僵了。

  “好,是谁指使你这样子公开反叛父母的?说。”老爹手中拿着《华尔街日报》,卷成一支棍子状,没头没脑地朝我头上打来。

  我缩成一团怪叫,“搞什么鬼?从香港骂到纽约,你自己更年期荷尔蒙失调,憋得紧,拿我来出气。”

  这时旁人也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

  宁馨儿露出关切的神色来。

  我大声问:“这里是私家场地,谁放这个疯老头进来的?”我豁出去了。

  老爹下不了台,忽然冲到宁馨儿面前,指着她问:“是你离间我父子感情?是你教他不务正业,跟着你进进出出?你当心,我不会放过你。”手指头差点碰到她鼻子。

  宁馨儿呆住了,她平时这么镇静冰冷的一个人,此刻也不禁气白了一张俏脸。

  她清了清喉咙:“这位是乔老先生吧?我想其中有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非常清楚,慕容太太,你要动年轻人的脑筋,不该在乔家下手。”

  我大惊,“爹,你在说什么?快住口。”

  宁馨儿沉声说:“乔老先生,你要是再没完没了,我可要对你不客气的了。”

  爹也冷笑一声,“我见你是女流之辈,也不跟你碎嘴,你对我不客气?我没叫你好看,你倒要对我不客气?”

  宁馨儿一张脸变得如白纸一般,她狠狠的说:“乔老,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她转身,拂袖而去。

  我心头一阵凉。

  她动气了。

  宁馨儿声音中的委曲、愤怒、仇恨,犹如白娘娘在水漫金山前夕之心情。

  “老爹,这下子你糟了,”我说,“你得罪了她。”

  “得罪她又怎么样?我怕谁来着?三十五年前我乔某人凭两万五千元港币起家至今,我怕谁?”爹犹夷然地对牢宁馨儿背影大声说。

  “爹,走江湖的俏女郎最不容忽视,你别托大了。”

  “你这个忤逆于,都是为了你,你还不跟我回去!”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以为我不敢与你脱离关系?”

  “你不该当众侮辱女人家。”

  “这种女人就是狐狸精化身。”

  我呆呆的看着父亲,“你老了,爹。”

  婀娜奔过来,“乔,什么事?宁馨儿跑掉了——咦,乔伯伯——”

  她怔住。

  “我来押乔穆回去。”老爹说,“下午三点我在肯尼迪机场等你。”他指着我说。

  完了。

  完了。

  阿琅撩起裙子急急地走来,“婀娜,阿馨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走了谁主持大局?”

  爹皱起眉头:“这又是谁?”

  婀娜不能不答他:“慕容小姐。”

  爹骂:“一笔糊涂账。”他转身走了。

  婀娜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失心疯,”我恨恨说,“把宁馨儿当作是采阳补阴的女妖,当众给她没脸。”

  阿琅“唉呀”一声,“每个人都有伤心事,阿馨最恨别人视她如不正经女人,这次糟了。”她变色。

  “乔老先生怎么如此冲动?”婀娜问。

  阿琅呆了一会儿说:“阿馨是天崩于前不动于色的那种人,我一辈子也没见过她动气,一动气非同小可。”

  我心头凉飕飕的,“她会怎么样?”我问。

  婀娜与阿琅面面相觑。

  婀娜说:“乔老先生小觑了慕容氏的影响力。”她跌足。

  “她一个女人,她能怎么样?”我紧张的问。

  阿琅看着我,圆眼睛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拉一拉裙子,“我要回后台去了,表演快正式开始了。”她竟忘恩负义地离我而去。

  婀娜叹口气说:“血浓于水,信焉,两父子再不和,遇到要紧关头,你仍然关心他。”

  我抓着婀娜的手,“你说我该怎么办?”

  “跟你父亲回去吧。”婀娜说,“解铃还是系铃人,我不信宁馨儿为着几句气话就被得罪了。”

  “她是一个厉害的女人,”我说,“别低估她。”

  “你先回去吧。”婀娜说,“我来探探她们的口气,我一到香港就与你联络。”

  我只得听从婀娜的话,乖乖地跟父亲回去。

  父亲在飞机上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假睡,我偷偷瞧他,发觉他老得多了,一额头的皱褶,不禁内疚起来。我引他说话:“爹,你也算是人精了,怎么一上来就得罪人家?”

  他仍然闭着双目,隔了很久不出声,我以为他不打算回

  我歉意问:“是为了我的缘故吗?”

  “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

  这次足足隔了十分钟,爹又说:“我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女孩子,她嫌我没钱,我失恋了,她的眉梢眼角,就是像这位慕容太太。”

  爹忽然自爆几十年前的内幕。

  我深深吃惊,“你怀恨这么久?你竟迁怒于别人?”

  爹长叹一声,“一时竟控制不住。”

  天呀,半个世纪前的事了,君子报仇,也未免太晚了一点,竟将气出到宁馨儿的头上去,天若有情天亦老。

  女人的爱虽然泛滥,恨也不简单,最怨毒的是:你说她丑,你说她不好看,你说她没人要,你说她贪财,你说她是狐狸精。

  这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伤害。她不会饶你。

  “到了家,我要你搬回来住。”爹说。

  太过分了。

  家里每天三次开饭的时间有准则,开过了就不再有机会吃,连饼干也没有一块,车子每天早上八点半停在大门口,集合就开出,也不等,迟者向隅,阁下自误,这种地方哪里住得人?

  我抗议:“我自己有个架步……”

  “解散它,回来要不念书,要不学做生意。过去我对你实在太纵容,现在我要将网收紧,否则就脱离关系,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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