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展开的笑容看在刑蔚中的眼中,再也不像以往那样的刺眼,莫名的他竟然看傻了。
直到--
「君大哥来提亲了。」
这句话像是咒语一般地毁去了两人之间的平和,刑蔚中的脸色倏地转为铁青。
她现在是在同他炫耀吗?炫耀她终于即将如愿成为君家的长孙媳,也成为他的大嫂。
脑中不自禁的浮现她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的美丽模样,但当画面一转,那条红彩的另一端牵系的竟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时,刑蔚中的心中顿时感到五味杂陈。
「终于如妳所愿了,我该说恭喜吗?」他淡淡地说,没有平时的夹枪带棍,语气之中甚至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你……」总觉得他突然变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怪在哪儿,宫清灵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偏生这时他又开口,「要进君家没那么容易,妳自个儿可得当心点,别以为嫁了人还能像在家里那般自在,姥姥对孙媳妇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这段话完全出自肺腑,而话一说完,他便伸手揽住了宫清灵的纤腰,想要将她带往地面,了了他的责任。
或许宫家他不应该再待了,至于君家……
他竟也不想回去了,以往虽然觉得君家是个牢笼,可至少里头还有亲人足以牵绊住他的脚步。
可如今,只要一想到宫清灵顶着他表嫂的名份,成为君家的一份子,再待下去的念头,竟然那般让人难以忍受。
「等一下!」意识到他的举动,她出声阻止,突然很想问问他,「你认为我该嫁给君大哥吗?」她认真的瞧着他,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刑蔚中舌尖蓦地泛起了一阵苦涩,望着她那丽致的脸庞,他的心竟莫名的浮动了起来。
与她斗了十几年了,向来谁也不服谁,这次的相遇两人更是堪称水火,但为什么叫她一声表嫂会这么让人难以忍受呢?
莫不是……
锁着她水漾的眸子,思绪一转,刑蔚中的心倏地抽紧。
他这么万般阻止她嫁进君家,真的只是因为她不够格吗?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说……
那个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来的是那么快、那么急,着实让刑蔚中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愣在当场。
「本来应该不重要。」她偏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认真而诚实地回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问问你。」
「若是我的答案是不应该呢?」他反问。
「我、我……」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不甚肯定的说:「我不知道。」
「那若是我的答案是应该呢?」他再问。
宫清灵的答案还是摇摇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问他。
心中因为她那连着两个不知道而浮动着,刑蔚中甩了甩头,然后淡然地道:「既然不管我给的答案是什么,妳的答案都是不知道,那妳又何必问。」
这个问题他不想答,因为答与不答都是两难。
如果说,方才他没有骤然发现自己的心思,或许看在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份上,他可以给她一个中肯的建言。
可偏偏在那一剎那,他认清了自己对她的万般阻挠所为何来,那只不过是为了博得她注意的一种手段,而他不自觉罢了。
他更认清了她在自己的心中其实不是没有份量的。
所以说与不说之间顿时变成了两难,因为他知道她倾恋表哥已几乎是一辈子的事了。
如今表哥终于愿意娶她,等于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那他除了隐藏起骤然发现的真心实意之外,还能如何?
所以他不说,是因为决定放手。
如果表哥真是她的幸福,那么他宁愿隐藏自己的真心成全她、让她如愿,也让她无忧无虑的幸福过一生吧!
「可是……」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刑蔚中却已经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不容她拒绝的,支手环住了她的纤腰,往下一跃。
一放下她,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一如他方才决定放手一样,绝不拖泥带水。
望着他那颐长的背影,不知怎地,竟让宫清灵感受到一抹孤寂和萧索。
她的心又骤然心烦意乱了起来,忍不住朝着刑蔚中的背影低吼道:「难道我嫁不嫁对你来说没半点意义吗?」
她确定刑蔚中听到了,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径自踏着步伐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逝,她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
心蓦然的泛起了一阵浓浓的失落与不解。
为何会去问他那个问题呢?
她嫁与不嫁本也跟他无关,他的赞成与否应该也不能影响她的决定,可……
为什么他的不回答,却又让她的心情恁般的沉重,他不该是她的仇人吗?怎么这会儿,她却又那么地在乎起他的看法了。
心情乱糟糟的,她蓦然地想起总是会给她好意见的花轻愿,双腿就忍不住地往柴房走了过去。
***
天啊!
宫清灵望着瘫在地上那若破败娃娃的花轻愿,一颗心骤然往下沉去。
惊慌地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前,脑海里闪现的净是坏到了极点的想法。
踩着三寸金莲的她,步履不稳的跪跌在花轻愿的身边,颤巍巍地伸出了发抖的手置放在她的鼻端。
当那隐隐的呼息传来,原本悬地老高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她瞧着那苍白的容颜,昔日的恩怨情仇在这个时候全数皆在她的脑海中被抽离。
她此刻满心满脑的就是想要救她的想法,起身冲向柴房的门口,唤人叫来了大夫,不论任何人怎么劝,她都不肯稍离昏迷中的花轻愿,执意待在那间破败的柴房中。
甚至就连宫涛略出面,她都不肯妥协,气得他指着地上的花轻愿对着她说道:「灵儿,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丫鬟,妳这样值得吗?咱们已经为她请了大夫,我也让大夫尽一切力量医治好她,妳就……」
「值得!」双眸不肯离开虚弱的花轻愿半晌,她打断爹亲的话,肯定地回答。
「哪儿值得了?」他被女儿的固执气得双眸冒火。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说不值得,毕竟花轻愿对女儿的忠心是有眼之人都能瞧见的。
可谁知道,人心是会变的!
她竟然做出了勾引君少恩的事来,这样的背叛早已经让她不值自己女儿这样的对待了,不是吗?
「因为不管轻愿做了什么,她依然是我的好姊妹。」
「可是她背着妳,爬上了少恩也就是妳未来夫婿的床。」
「我相信她一定会有一个好理由。」宫清灵简直是她爹亲说一句,她就应一句。因为从现在起,她要打心底这样相信着花轻愿。
「妳……」宫涛略替女儿不值的气到浑身发抖,可是却又拿任性的她没半点辙。
最后舍不得女儿待在清冷的柴房,他只好万般不情愿的差人把昏迷中的花轻愿给抬至她以往住的屋子。
***
「我说过,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轻巧地立于大树的顶端,因为听到后院的杂沓声而前来一探究竟的君少恩和刑蔚中,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君少恩头也不回地对刑蔚中这样说道,表面瞧来,他似乎对于花轻愿陷入昏迷的事毫不在乎。
可是自他那时时刻刻透过窗子盯着房中情形的眼神,和他那紧握的双拳,却可以探知他的在乎。
「她的确是,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刑蔚中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方才的一切,若换了别的姑娘绝对做不到,可宫清灵却做到了,而且还是这样的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