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云北轻哼了一声。「那假使我日後有意长居此地呢?」
香香脸色顿黑。
匡云北起身,来到他身边,一指敲向他额头。「放机灵点,在这里我们是客,作客自然要有作客的规矩。」
这道理香香也懂,可是……「他们的规矩很奇怪,与一般世俗规范刚好相反。我习惯了离开一定要说声『再见』,所以……」他不是故意要犯,只是常常会忘记。
「笨蛋!」匡云北边让他侍候著穿衣服、边啐道:「既然守不住,那就把这些无聊的规矩变成我们的规炬不就好了。」
「啥儿?」香香二度呆滞。
匡云北又敲了他额头一记。「不能说『再见』本来就有违常理,当然要把它改掉。」
「呵呵呵……」他儍笑。「主子,这种事用说的容易,要做到……很难吧?」
「所以说你不用脑子。」穿好衣服,匡云北又赏了他额头一下。「所谓滴水能穿石,讲到他们习惯不就得了。」
有这么简单吗?香香很怀疑,但匡云北却自信满满。
毕竟,他已经让花阴茴对他的「再见」从勃然大怒,变成视若无睹了,相信假以时日,他要了解她的心事,解开她的心结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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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叹口气,花阴茴继续把白眼抛过去。
明明告诉过匡云北,在飞凤岛上,「再见」是最忌讳的两个字,偏他就是死性不改,出门前必挥手道声再见,进门时则定伴随著一句:「我回来了。」
不管她跟他警告几次,他永远我行我素的叫人生气。
真是混帐,不知道入境随俗的道理吗?在心里暗骂一声後,她照例对他的「再见」视若无睹。也只能这么做了。
匡云北也不在乎,迳自摆完手,出门去也。
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连续不眠不休照顾她三天,又为她运功逼毒,他似乎有些瘦了,身形不似先前昂然挺拔。
「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最教人担心了。」她低啐一声,忍不住又想,无缘无故,他干么对她这么好?
最近,她常常思索这件事。这真不是个好现象,但她忍不住。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所以说,他不可能是因为锺情於她,而对她百般示好。
虽然他偶尔会在口头上调戏她,但她从未相信过他的话;而他也没有太过坚持想说服她,往往在她的错愕中,他很快就放弃了。
不过就算事实真是那样,她也不会感动,只会大笑三声,为了他奇差无比的眼光,居然会看上她这个一年内被退了三次婚的女人。
她也不是自卑,基本上,她认为自己虽然不美,却颇有味道。
鹰岛少主死後,曾有不少人追求过她,她也应允了三次婚事。
但可惜,他们没一个有本事通过考验的,尽管那个考验简单到不行。
她只要求她的夫君能够接受她将生命重心悉数放在飞凤岛上,并从旁协助她重振这座采金名岛的声威。
然而,这却成了最要命的条件。
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们都说,他们可以努力练武、读书,助她重建飞凤岛,但是,却万万无法接受自己成为陪衬她这位岛主的配角。
想想也是啦!他们个个年少英伟、满腹理想,正是欲展翅高飞的时候,要他们为了区区一名女子放弃所有的名声荣耀,谁肯呐?换成她也不要。
因此这二十八年来她一直独身,想来,这辈子大概是与婚姻无缘了。她早有觉悟,才会更觉得匡云北的行为奇怪。
他若非对她有好感,那源源不断的关怀又是所为何来?
纯属无聊吗?他不像那种人。
那就是在玩她喽!可是他的表现又一副很有诚心的样子。
再不然就是对她有所图谋,但此时此刻,她不仅一无所有,还背著一身麻烦,又有什么好处是值得他费心追求的?
「啊!」猛然想起他最初的来意——寻找可以帮忙采金的能人。
她虽告诉过他,以飞凤岛目前的景况是帮不了他的,请他死心,另觅援手。
但有没有可能,他压根儿找不到其他帮助,才会不死心地继续纠缠著她,期盼奇迹出现,她会改变心意相助於他?
「果真如此,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了。」因为她爹娘当初死得太意外,所以有关采金一事,她丝毫未得真传。
他想在她身上「挖宝」,作白日梦喔!
不过……她爹生前曾留下数本手札,她没翻过,怕触景伤情,不晓得里头有没有记载采金之法?
「我回来了。」花阴茴正想著,匡云北适时推开房门走进来,手里还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最後一帖药喝下去,不仅你体内的余毒能全清,气力应该也能恢复大半。」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张脸笑得发亮。
她微眯眼,竟被那光芒刺得有些难过。
「怎么啦?」他察觉她的不对劲,放下碗,走到她身边,大掌探向她额头。「不舒服?」
他眼里的关怀很真,她不禁想,一个人若能伪装到如此地步,也算他厉害了。
为了他这番努力,她可以破例不计较他的谎言,助他一臂之力。
「不如明天去翻翻老爹的手札吧?」她心里转著念头;不想承认,她真是有些怕了他的痴缠,因此迫不及待想遣走他。
匡云北看著她变换不定的脸色,知道她又有新想法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他不得不佩服她。
第五章
花家老爹生前大概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得万分意外,因此半点采金知识也未传予两个女儿。
但以他严谨的个性,花阴茴判断,父亲一定会将采金要领一一记录下来,只要能找到那本册子,何愁不知采金法?
只是不知父亲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近两日,她几乎翻逼了所有父亲遗留下来的手札、书册,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秘密。
花老爹该不会把东西带进坟墓里了吧?
她找得好累,不免怨怪起父亲的太过认真,如果他个性随便一点,她也不会找得这么发疯了。
「我回来了。」如同往常的每一日,匡云北大得像雷响的招呼声准时在日落前响起。
花阴茴翻了个白眼,早跟他说过飞凤岛不时兴那一套,偏偏他顽固得紧,怎么也说不听,她也懒得理他了。
「今天我头一回上船帮忙捕鱼,想不到看似简单的事,里头竟有如此学问,可教我大开了眼界。」他边喝茶、边述说著一日的惊奇。
但对她来说,那不过是平常的生活,日复一日,实在没啥儿乐趣可言。
「是喔!」语气意兴阑珊的。
他也不在意,照样说得眉飞色舞。「我国靠近山区,自古就有不可捕杀怀孕的雌性动物和幼小动物的传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了让生命生生不息吧!」这种事谁不晓得啊!在岛上,他们也会这样做,放过幼鱼和母鱼,以期渔源不致匮乏。
「没错。」他说得更高兴了,「而我发现,飞凤岛也是以这种方式在捕鱼。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其中人民却有著相同的观念,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不觉得!这些观念都是从困苦中磨练出来的,她只感到疲累,哪儿有趣了?
「你高兴就好。」今天又白忙了一天,她快累死了。
「我是很高兴啊!生命处处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