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是默默地跟着、想着,完全没注意四周景物的变换,被这么一问,曦宁才回过神。
她抬起头四望,就发现身处在一个简单的小园子里头,当中,有一幢简朴的木屋。这儿好安静,没有一大堆华丽的装饰,也没有身着华服见人就跪的女子;有的,只是风刮过树梢引起的沙沙声。她喜欢这感觉。
“朕从前认识一个同你十分相像的女孩,她名叫‘弄影’,这就是她家的模样。”这园子,是他按着弄影在江南的家所建造的;看着曦宁及这幽静的园子,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
弄影?听起来好熟……娘曾说过她的名字是——
“我娘的名字也叫‘弄影’。”是了,娘说过她在外边世界的名字就叫“弄影”。
“你娘的名字也叫弄影?”并不像问话,皇上重复了一下。听曦宁这么说,他并不惊讶,因为她们太像、太像!
“嗯。”想起娘,曦宁突然好想回山林里。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留下来的?说是因为“皇上”眼中有着和娘一般的关爱神情而留下,倒不如说是为了祈烨当时那一个凌厉的眼神而留下的。或许她根本就是故意的也不一定;隐隐的,她觉得若是同“皇上”回宫,他一定会发怒。
曦宁低头不言语的模样像极了弄影,皇上再次仔仔细细地将曦宁美丽的脸庞看过一回。可是,瞧仔细些,在那同弄影几乎相同的眉目中,似乎还淡淡地重叠着另一个影子——一个他可以在其他皇格格身上瞧出来的相像影子。
曦宁肯有可能是他与弄影当年在江南时所怀下的孩子吗?是了,当时他突然离开了江南,本是要带着弄影,但向来柔顺的她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竟不肯了!
“对我来说,你是个遥不可及的人,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弄影流着泪说话的模样仿若再次出现眼前。
怎么也想不到,一介平民女子也胆敢违抗他;她要求的,竟是专一的爱!
为了赌气,他离去了,刻意地想忘了她;但,却还是悄悄地在宫里头仿着弄影住的房子依样建了一间木屋;这气,赌得他心头着实难受。但这么一晃,也过了好些年,若不是曦宁出现,或许他真能将这事埋进心底不再想起,而这园子他也的确许多年没来了。
看着曦宁,他心头的那份痛又再度翻腾了出来。
“你的爹呢?”虽确定,却不能笃定,对于曦宁的身世他要更清楚明白。
“爹?”是什么?“没有,只有我和娘而已。我们住的地方和外边世界隔绝,娘说,这样她就不容易想起那个让她心痛的人了。”虽不明白什么是“爹”,但山里头就只有她及娘而已。
让她心痛的人?听到这话,皇上的心头猛地一紧。“她有没有说那人是谁?”
曦宁摇头。“娘只说那是个遥不可及的人,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当娘这么说时,就会显得十分难过,会掉泪。
曦宁的话让皇上深深吸了口气。没错,曦宁的确是他与弄影的孩子!看着她没有丝毫杂质的灵澄眼眸就使他想起弄影。她独自一人将曦宁抚养大的?她将曦宁养成了多好的一个女孩儿!
虽不晓得曦宁为何会出现在那荒山野岭间,可现在,他要弄明白的就是她与祈烨间有什么关系?回京的这一路上,他早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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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书房
书房内空气一片冷凝,皇上坐在榻上,祈烨单膝跪地,君臣两人带出一室的凝滞紧张。
“你以为你方才说的像话吗?”皇上深吸了口气,以沉威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教人窒息的沉静。
祈烨将头微低了些缓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臣的确是说了不合宜的话,但确句句肺腑。在说这些话之前臣已思量过,此话既出,就愿接受圣上的裁夺。”
他的裁夺?皇上在不察觉下扯动了嘴角。
“你这话说得倒是镇静,也的确是你平日一贯的说话方式。”皇上敛住笑意起了身,往祈烨身旁绕了一圈,见他就那一派冷静沉着的模样。“可你先前的话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虽然语气上还是镇静得紧,但你可知你方才的话可让朕治你犯上之罪?更何况以你的身份——朕的女婿、堂堂的额驸,竟胆敢向朕要女人?你这眼里可还有朕没有!?”皇上喝道。
“曦宁她的确是臣的女人,请皇上将她还给臣吧。”祈烨并未慑于皇上的喝斥声,只是重复先前所说过的话——他是来要回属于他的人。
回京的一路上,皇上对曦宁所表现的关切及喜爱之情,只要是在脸上有生得两只眼的人都看得清楚。皇上正值盛年,面对像曦宁这般姿容出众难寻的女子,真要不动心也难,更何况她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一个不仅清灵优雅,还十分聪慧的女子。
现在他可以体会曦宁的心情,那种想独占心爱之人的心情!
回北京的路上他一直承受着煎熬,眼见曦宁闪避他、皇上若有意地总要她伴在身旁……他简直想一把将她抢入怀,收得好好儿的,再不让人窥见她的聪颖美丽!
他一向视嫉妒为一种丑恶的心思,但怎晓得此心之苦非人能受!
而这煎熬他的极至点就在回京后皇上的一句话:“曦宁是朕的救命恩人,就随我回宫吧!”
回宫?皇上向来严肃,此次回宫竟带了个民间女子,这当然在京城里扬起轩然大波;而这番波涛浪头击得最大的,自是在祈烨心中。
几日以来,祈烨的心思没一刻离过曦宁,她的身影、她的浅笑、她水灵的眸子、她眼波流转间的慧黠、她柔弱外表下隐藏的倔强性子……以及当皇上要她跟随入宫时,她向自己轻轻投来的眼神;她进宫了,漠视他强烈的怒目,就这么淡淡地回眸,去了。
“你说这话,又将若兰摆在何地位?”皇上威严的声音打断了祈烨一时间的回想。
“臣,自觉配不上若兰格格,恳请皇上将若兰格格另许更有才学之士。”他,只要曦宁一人。
他不能忍受她的离去,更不能忍受她有可能成为别人的人!为此,他天天上南书房来,但也天天吃闭门羹;若要等皇上召告天下又添新妃,那一切就都迟了——不,或许迟了些,但到时他必定入宫抢人!
“朕都将她许你了,这亲事全北京城也都知晓,你当这全是儿戏?当朕的指婚全是儿戏?”皇上绕至祈烨身前,弯下腰来逼着他。
“臣并未与若兰格格圆房。”
“那是只有你们俩才知道的事儿!”皇上突然喝了一声。“天下人谁会信你迎娶了新娘却不圆房?你将若兰的贞洁往哪儿摆?”
“若兰格格在新婚夜逃婚也是事实。”
皇上因祈烨的话倏地眯缝起眼。瞧瞧,这后生晚辈一句句地回堵自个儿的话,面对他刻意的严厉竟还是不卑不亢,硬是了得!
“为了一个一文不名的女人,你这么做值得?这可是会赔上你的一切!”皇上特别强调了“一文不名”四字;他要考验祈烨,要明白他真正的用心,这失而复得的女儿哪有这么容易就交了出去?他已对不起弄影,不能再让曦宁受委屈。
祈烨暗暗地握紧了拳,意志坚定道:“值得。”他与曦宁的牵绊是注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