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梦见你爹……今早就去祭了祖。”黯淡的视线飘落到远方,曾夫人脸上尽是一片哀愁与悲怆。
曾烙勋无言,他不懂得该如何安慰娘,爹去了将近五年了,但他知道娘还在惦记着他。
无奈的笑笑,感觉到气氛的紧绷,曾夫人只好缓和心中的悲伤。“知道你爹跟娘讲什么吗?他问老娘啊,他的媳妇儿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俊颜一僵,曾烙勋立刻知道他老娘要干么了!“啊哈!好困啊!”假假地打了个呵欠,他马上步出大厅,飞快的落跑到远方去,慌忙躲过了一场“唠叨之劫”!
“你……这小子!”曾夫人欲拉住他的时候,他已经跑得远远了!
咒骂之际,她亦不禁叹息,自己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得到个媳妇儿呢?
第二章
不觉间,春日已驱走了寒冬。
逝去的时间就这样跟随着融雪,一并埋没到干涸冰冻的土地里去……
同样的,澄霜也融入了这富裕的宅第中,成为了曾家的一分子。
待在曾家已经三个月了,做事灵巧细心的她没让曾夫人失望,而曾家安稳的生活和曾夫人的善待亦给予她无尽的安慰与温暖。
看着外头那放晴的蓝天与庭中盛放的艳丽春花,窗外悠悠春光使她笑开了眉,轻轻推开大门,她踏出了房间,细闻那一阵阵扑鼻而来的花草幽香,浓郁春色深深绕缠她身。
“霜丫头?”乍见澄霜步出芷园,王总管有点惊讶的叫住了她。
“王总管。”礼貌一笑,澄霜轻唤一声。
王总管不禁皱起眉,严肃的脸庞写上了质疑。“夫人呢?你不是在伺候着夫人吗?”他这个当总管的就是要管好府中一切,看管住下人们,不让他们有机会作乱。
澄霜盈盈一笑。“夫人正在午睡,我正准备到‘天香楼’给夫人买挂花糕回来。”了解王总管对下人的严厉,她轻轻解释道。
略一颔首,王总管心知曾夫人一向只要天香楼的桂花糕。
“你出去的话,顺道为少爷买几卷宣纸回来吧!”从怀里掏出银子,王总管吩咐道。
“是。”接过银子,澄霜立刻步出曾宅。
买过宣纸和桂花糕后,澄霜并没有即时回去,绕过市集,她重回一处教她眷恋的地方——东巷。
仰头怔怔地凝视着伫立在巷前的白玉兰树,她迷 的眸底尽是一片苦涩。
此时百花争媚,吐香不绝,独独只有白玉兰仍未绽放它那白嫩纯洁的花儿。
她怀念从前的日子,怀念每到夏天,当白玉兰盛开之时,赵成岗把白玉兰采下来,交到她手上的日子……
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赵成岗——
纵然心底明确知道自己跟他是不会有结果的,可她真的无法忘却那分酸涩绝望的爱恋,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去思念他。
看着面前的白玉兰,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等他的,如同等待着白玉兰的绽放一样……
“砰——”巨响自宁静的风林轩响起,一名男子粗暴的踢开大门,英俊的脸庞此刻满了愤懑的阴沉。
“混帐!”甫一坐下,有力的拳立时击落红木云石桌上。
另一男子随即步进,眼看曾烙勋脸上的铁青,他不禁摇头。“静观其变,必要时才出手。”他沉声道出明确的对策。
不屑的哼了声,曾烙勋锐利的双目迸出火光。“陆老三干的好事,大当家应当要宰了他!”他咬牙忿然低吼。
陆振镖局的陆老三串通山寨贼匪欲劫走自家镖局的镖物,幸好大当家及时识破了他的诡计,陆振镖局才免了一劫,但他却迟迟不处置陆老三,这令生平最恨不忠不义之人的曾烙勋感到愤怒不已!
“回去跟大当家说!若陆老三仍留在镖局内,我曾家的丝绸他甭想再碰!”
铁正不禁皱起眉,认为曾烙勋这么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何必如此激动?大当家那人有情有义的,他绝不会宰自家兄弟的;而且,若他真狠心把陆老三结宰了,那你当初岂不就看错人了?”
大当家为人豪迈,有着江湖儿女的侠义心肠与气魄,曾烙勋一向喜与忠义之人打交道,因而结识大当家,更让他的陆振镖局押送丝绸往紫禁城,两人情谊极为深厚。
俊眸倏地一眯,绝美的嘴角徐徐扯出一撇冷笑。“陆老三狼子野心,绝非善类,如果大当家连这点是非也辨不清,再多的仁义都只是废话!我没有把御用丝网交在此等糊涂人手上的道理!”
了解的点了下头,铁正表示认同。曾烙勋说得有理,大当家若真包庇此等小人,那他就是瞎了眼,他们没理由让一个“盲人”押送丝绸的。
“我现在就到镖局去。”匆匆站起身,铁正准备马上到镖局去,事情拖久了,不会对曾家有利。
戏谑的笑痕蓦然从曾烙勋紧抿的嘴角漫开。“对啊,待会经过纪家时,顺道去看看你的棠妹妹。”
“丝绸庄太多事忙,恐怕没空去看她。”停下脚步,铁正稳着声道,英挺的脸庞泛出腼腆隐然的笑意。
“哟!”曾烙勋兴奋的嚷着,之前的愤怒顿时被铁正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痕扫走,他这号表情简直就是搞笑嘛!“咱家正哥儿提起纪家大小姐会脸红啊?那表示进展还不错 ?”挑起剑眉,他笑得邪恶。
火辣辣的掌掴打醒了他一半的醉意,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冰冷的流水随即自他上方流下,弄湿了他整张脸庞。
手执着茶壶,澄霜拿来茶水,不由分说就直往他的脸浇下去!热泪继续自她惶恐的双眸中如泉涌出,她惨白的双唇仍因惊慌而微微颤抖着。
“够了!”他低吼一声,冷冻如冰的茶水终于把他完全浇醒,他伸出长臂不耐烦的向上乱舞,欲停息那不止的流水。
大掌攫住了茶壶,猛然一甩手,碎裂之声立时从地上溅出。
天杀的!
反射性的坐起身,他懊恼的揉着疼痛不已的太阳穴,身旁不住颤抖的人影吸引了他昏厥混沌的注意。别过头,他不禁眯起眼,涣散的视线尽力辨清眼前人。
模糊的视线落在正含泪整理衣襟的澄霜身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落到她敞开的领口,那片被点点红痕蹂躏的雪白凝脂上!
他一愣,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酒后糊涂。
她咬着唇,狠狠的瞪着这可恨的男人,燃烧着无限愤恨的泪眸几乎迸出火光!
深深震撼于这混乱的状况,他只能睁大双目,看着她的泪不停地滑落那素净的脸容……
她的眼泪撼动了他,从没想过像这般倔强不驯的女子也会有哭泣的一天,她的脆弱使他手足无措。
终于受不了他肆无忌惮、毫无歉疚的目光,她忿然跑出了轩外!
“该死的!”用力拍打自己昏沉不清的额头,他懊恼的皱起了眉,没想到自己竟会那样的不知所措,就连一句安抚、歉意的话也不懂得说出口!
“她肯定恨死我了……”苦恼的低喃着,他情不自禁地忧虑起她的感受与想去。
也许是不想让她误会自己有什么下流恶意的念头与企图,他有点不智的取消了杭州之行,为的……就是要马上跟她道歉和解释。
已经想了一整夜了,他不懂自己为何要那么在乎她,每一想起她掉的泪……他就难以安心……心里的警报当当作响,这样把心思放在一个丫环身上不会是件好事……因此他说服自己要紧的不是她的感受,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君子之名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