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令她有几秒的迟疑:似曾耳闻。
赵敏没多想,迅速的走向角落处。人未到达,脸上已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招呼着:“江总,好久没来了。”
“来来来!敏敏,给你介绍一位商业奇葩。”江聪达喊得亲热。
他一个箭步起身,为赵敏拉好旁座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商业奇葩?这真是有幸认识了。”赵敏走近桌边,绕到江聪达身旁,定睛一看,与对面男子四目交会之际,二人说时迟、那时快地异口同声——
“是你?”赵敏不屑。
“偷窥狂!”高英哲喜出望外。
“你们认识?”江聪达一头雾水。
说来可笑至极。在相同的一秒,这三个人竟有着极端鲜妙的不同表情。
高英哲脸上淡然的笑容瞬间耀眼而明亮,那是一种心想事成的得意神态。他回忆着三年前飞机上那个傲视万物、漫无目标的偷窥女子。
她清新亮丽,两颗圆滚滚的眼珠中暗藏一抹深幽的哀凄;织柔的体态,一动、一静尽是优雅动人,有如深宫贵族。
那次相遇,他总后悔没能留下个好印象,没能再见上一面。而如今——他庆幸刚才没有匆促赶回台北。
赵敏心想:“冤家路窄,偏又撞上了。”
她闪动明眸,眼光犀利的从头到脚打量着高英哲。
他,宝蓝色棉质衬衫上系着一条朱红为底、蓝白斜纹的熟丝领带,刻意在年轻的外表上吐露几分成熟稳重。红棕色尖领的直条纹毛衣半盖住蓝黑色的呢绒长裤,将他高挑、修长的身材展露得淋漓尽致。一个黑亮的短发抹上发油,往后梳得帅性而有型,肩宇间隐带一份豪放不羁、桀骜不驯的洒脱。
“高先生叱咤商场,声势显赫,想不到这么年轻、俊逸。”赵敏嘴里恭维着,内心却暗骂上苍;总爱把不相干的人瞎搅和在一起。
“你也不甘雌伏的,这么年轻就能经营出这样一家别具风格的店。”高英哲笑得诡异。想着:三年的时间,她更添一分耐人赏玩的女人味了。
“高先生说笑了。小本经营哪比得上您高氏集团的千万分一。”赵敏不避讳的迎上他狂傲的刺辣眼神。
说他“狂傲”,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形容词。瞧他目不转眼直视赵敏的大色狼样,没封他个“下流胚”的名号已属客气了。
他微扬的唇角带着一丝戏谑,毫不隐讳的眼神咄咄逼人的,似要逐一剥去赵敏构筑的防线。他予人一种无所遁形、赤裸裸的难堪与尴尬,教赵敏如坐针毡的浑身不对劲。赵敏一向自豪没人逃避得了她犀利的眼神,可此时无力招架的——竟是自己。
“咖啡要凉了,二位慢用,我不打扰你们了。”赵敏为自己搬来了漂亮的下台阶,顺势逃逸。
她的离去并未让高英哲转移目光。
他依然故我的追随她柔美的倩影消失在转角处,聆听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叩、叩……”规律响声。
“如何?是不是比香水百合更娇媚动人。”江聪达盯着神魂颠倒的高英哲问。
“哈,哈,哈……”
※ ※ ※ ※
在江聪达和高英哲结完帐后,赵敏惯例的将他们送至门口。
“玫瑰豪情”能在众多COFFEE SHOP中迅速窜起,除了女主人的艳冠群芳之外,无疑是她令人宾至如归、亲切真诚、亦客亦友的处世之道。
“唉!敏敏,你车灯怎么撞坏了?”江聪达指向停放在门口的红色跑车。
他对赵敏总有一多余的关爱。
“喔!被树撞的。”赵敏漫不经心地回答。想起那两个手下败将,难掩喜欢的轻扬嘴角。
“胡扯!树好端端的长在路旁,会在撞车?”江聪达一笑。“女孩子家,别开快车。”他一副长者的嘴脸。
撞树?这一说倒提醒了高英哲。他走向车后一看——“4240”的车牌跃人眼底。
“是她?巧了。”高英哲心一震,暗自说着。
犹记上一趟来台中,和白俊杰、阿KEN那二个最佳损友一时兴起,在林惠红的酒店中喝着通宵达旦,不省人事。待他酒退乍醒,已身在白俊杰车上,陪他发痴般地追逐前面“4240”的红色跑车。
“这车是你的?”高英哲挑动浓屑,探询道。
“高SIR,不是我的,难道是偷的?”赵敏不悦。
“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窘。“我只是想建议你……把车牌换了。”
“我没事换车牌干嘛?”赵敏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
“免得你满街示爱啊!”
“什么?”赵敏没听懂。
“呃,没……没……没什么!”高英哲霎时止住。撇过头避开另二人瞠目的狐疑目光。
他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还好她没听懂。”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号码被天才的白俊杰曲解为“示爱、是你”,肯定气炸了。况且,他不会笨到向赵敏自首当天的挑衅行动他也在场,否则,这梁子怕要愈结愈深了。
满街“亏”女孩子的轻浮言行,向来不是高英哲的作为。“风流”而不“下流”他始终拿捏得宜。若非如此,恐怕今日他早已“儿女成群”了。
再说,若“衰”得被安上“共犯”之名,可就冤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毕竟,从头到尾他只是静观这场精彩绝伦的追逐战。“共犯”,他谈不上。
他趁着她与江聪达闲聊的当儿,仔细审视对面的赵敏——
一头柔细的黑发如瀑布般直泻而下;柳眉下闪耀一对黑白分明、晶莹动人的双眸;坚挺的鼻梁下,朱唇微扬,展露女性自信的撩人线条。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材,稼织合度,凹凸有致。声音如黄莺初啼,流利婉转,扣人心弦,蚀人魂魄。
“果然比林惠红更带劲!”高英哲想起白俊杰的形容词。
他眼中带着一份痴狂。目不转睛地就像欣赏一件心爱的旷世璧玉般……
※ ※ ※ ※
阳明山远离尘嚣,蜿蜒的山径上,高英哲驾着银白色线条优美、造型时髦的英国莲花跑车穿梭其间。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索着点燃一根烟。
这一趟南下高雄他没有让司机送他下去,除了谈公事,更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放纵自己,悠然随性游走。与其说“随性游走”,倒不如说是牵念着那一个游走与现实和虚幻中的影子。
她如风般缥缈不定,捉摸不着;又似一缕轻烟般稍纵即逝。可当她再现身,又是真真实实、英姿飒飒、侃侃而谈的女中丈夫。
高英哲怎么也料不到在辗转伏枕,犹豫多日后,终于鼓足勇气,带着满心期望的追寻她时,竟反倒换来一身的落寞和失望。
“赵小姐回加拿大了。”张艾欣歉意地说。
他若无其事、故作淡然地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囫囵无趣地灌下后,匆忙离开,驾车迅速赶回台北。
车子爬上坡道,转进一幢豪华的花园别墅里。
“少爷,你回来了。”开门的是五十岁的司机——昌叔。
“嗯。”高英哲精神委靡,意志消沉地虚应一声,将车子留给昌叔,迳自走入屋内。
※ ※ ※ ※
二楼书房里,高英哲面对着电脑萤幕,半晌下达不了一道指令。
他索性关掉电源,重燃一根烟,仔细思量,自忖着这前所未有的莫名情绪反应。
这是从“玫瑰豪情”里再见到赵敏时所延续而来的。
连日来,他对周遭事物意兴阑珊,全般乏味。填塞脑海的净是她既端庄又风情万种的千娇百媚样。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无端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