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墙上的老钟连声敲了二下,拉回赵敏的思绪。她再度吐出一口烟,看着烟圈袅袅弥漫在昏暗的灯光下。
深秋了,浓浓的寒意惹人愁绪,萧风飒飒倍显孤寂。赵敏突然心有所感的拿起盒中的便条约,倾身端坐,一个字、一个字写着诗人李清照悼念亡夫的‘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JACK呀JACK!你可听见我内心深处,一次复一次,声嘶力竭的呼唤!你可知我对你的爱与思念,多年来未曾减去一丝一毫?
而你呢?
你若存有一丝眷恋,又怎么舍得弃我于不顾?又怎么狠心连梦中都未曾来探视?
赵敏的泪,滴滴落入字里行间,渗透薄纸。
三年来,人前干练通达,色厉内荏,刚柔并济的女强人,也唯有在这独处的暗夜里,才有勇气卸下伪装的面具,宣泄压抑许久的哀凄与悲伤。
可当明日太阳升起,她又是一个展露灿烂笑靥,充满活力穿梭在满室宾客中的‘千面女郎’。
造就这番好本领的背后辛酸,是没人能懂的。
她的手不自觉地移至胸前,紧握住贴肉坠着的一颗晶莹剔透的黑珍珠。它名为‘海之珠’,是JACK以赛车的酬金买送给赵敏的第一份礼物。
每当赵敏将它紧握在手心时,总有一份莫名的暖意流窜全身。
她的思绪渐进入某种虚无状态,意识在朦胧泪眼中逐渐模糊不清……
夜!悄然流逝在规律的钟摆声中……
※ ※ ※ ※
“又来了,每次都这样。”张艾欣一打开店门,看见趴在桌上的赵敏,不自禁叨念着:“敏敏,起‘桌’了,太阳晒屁股了。”
店里,早上的事务向来是张艾欣打理的,而她早已习惯入门就当个闹钟似的唤醒趴睡在桌上的赵敏。长久以来,这是她们之间唯一不能整合的分歧点。
“告诉你N次了,就是不听。这么卖命,总有一天连命都像咖啡一样的卖出去了。”她双手扶起睡意正浓的赵敏,嘴里仍然喋喋不休地‘碎碎念’。
“小艾,你好吵也!难怪没男人敢要你。”赵敏虽然没有‘下桌气”的习惯,可是,这种唠叨的起床号任谁也难消受。
她熟练地将一头长发抓向后头,札个干净俐落的马尾,迅速起身。“嗯——”一声,伸个长长的懒腰,逃入吧台,避开张艾欣烦人的轰炸。
“回去休息吧!店里有我和小妹就够了。”张艾欣自负地说着。
随即,着手去收拾桌上满满的菸灰缸,和散落的帐册资料。在整理的当儿,自然也看到了便条纸上,长串的字语上犹见的斑斑泛皱痕迹。
“唉——可怜天下多少痴儿女。”张艾欣将纸拿在手上飞舞着,望着赵敏长叹一声。
赵敏一听,一阵惊愕地冲出吧台,满脸尴尬地抢下张艾欣手中的便条纸,随手揉成团,丢入拉圾筒中。
“无聊,写着好玩的。”她欲盖弥彰地解释着。
“无聊?当我白痴还是瞎子?敏敏,那么长的时间,补天都够了,难道还补不平你心里的大洞?”
赵敏没答话,专注地将咖啡粉放人冲袋中。
“你为了完成他的梦想,不眠不休,尽心尽力,如果他地下有知,作梦都该偷笑了。”张艾欣丝毫不放过地说着。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向来是她可爱之处。但是,对赵敏而言,实在多余。
“小——艾。求求你饶了我行不行?大清早罗唆个没完没了,我妈都没你这么‘杂念’。”赵敏没辙地走近张艾欣,递给她一杯香醇怡人的晨间咖啡,希望能堵住她的大嘴巴。
“那是因为她没看见,否则,肯定比我更烦人。”张艾欣接过咖啡,不以为然地反驳。她轻吸一口,又道:“这里迷恋你丰采的人那么多,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囚禁自己呢?”
“呃,当这家店是婚姻介绍所啊?如果是,我第一个把你这管家婆介绍出去,好让我耳根清静、清静。”赵敏笑睨她一眼。
“哼!本姑娘没那么‘败市’,要你来介绍。”
张艾欣是‘玫瑰豪情’前家店里的店长,二人在商谈顶店事宜时,相谈甚欢,极度投缘,因此,赵敏诚挚地邀她继续留下来。
她,爱恨分明,正义凛然。开朗、大而化之的个性,正好与赵敏的温柔、内敛相平衡。
高出赵敏半个头的修长身材,不需任何妆点的随意套上一件贴身线衫、紧身的AB 长裤,就足够道尽她年轻洒脱、充满活力的信息。她有着众多异性朋友,却从未听见她的恋情大公开。总说“哥儿们,迸不出爱的火花”的一语带过。
长久下来的相处,二人情胜姐妹,同心将这家店营造出既安适又温暖,让都市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玫珠豪情”有今天远近驰名的丰硕成果,张艾欣功不可没。
“我走了。”赵敏将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拿起皮包,向张艾欣扬手道别。
“小心开车。”
“知道了。妈——”赵敏的尾音拉得悠长。
“呸!呸!呸!你想折我寿啊?”张艾欣连吐三下,对赵敏的捉弄,忍不住想伸长脚将她踹得老远。
看着她那副气呼呼的样子,赵敏才甘心地带着捉弄得逞的笑容离去。
寒风中,赵敏红色鲜亮跑车穿梭在灰朦的街道上,显得格外耀眼。
她漫不经心地就像游街般轻踩油门,任车缓慢滑行于路肩。深幽的眼眸望着两旁随风飘扬的红叶,她不禁心生贪恋地伸手去拾掇一片,拍玩在掌间……
“叭!叭叭!叭叭叭叭!”
“小姐!车开得这么慢,在等我吗?”一部急驶而过的白色BMW猛然倒车,探出一位理着小平头的男子朝赵敏高喊,语气暧昧得令人作呕。
赵敏被这突来的喇叭声惊吓得手一震,方向盘一歪——车猛然失控地撞向路旁的大树。
谁知,这意外的状况非但没让BMW车内的人感到愧疚,反而幸灾乐祸的奚落道:“妹妹,这么烂的技术上路,好危险呀!撞树还好,撞人可就惨了。去哪里?哥哥送你。”男子满是挑逗的轻浮眼神毫不隐讳的盯向赵敏。
这二人的无礼挑畔,不仅坏了赵敏醉态秋色的雅兴,更是撩起她不服输的本性。
说我技术烂?闲也是闲着,本姑娘陪你玩玩。赵敏心里低骂道。
随即,将油门猛踩,车瞬间飞驰而出。
她满意地看着仪表板上指针加速的的爬升。一百、一百六十、二百……
不一会儿的工夫,赵敏便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甩在车后。
她,稳坐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中映入两个暴跳如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男子,心中不禁有股复仇的痛快。
“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歧视女人的开车技术。”
赵敏向来自豪她的驾车胆识完全得到JACK的真传——狠、猛、准。
“玩完了,没戏唱了。”赵敏自得其乐地自言自语,朝着镜中的自己扮个灿烂的笑,逐渐让车速缓慢下来。
※ ※ ※ ※
白色BMW车内,理小平头的男子‘满面豆花’的一拳挥向身旁驾驶:
“小白,你真他妈的——逊弊了。男人的脸全给你丢到太平洋了。”
“阿KEN,这女人我喜欢。比林惠红更带劲。”小白目不转睛地盯住前面的红色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