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了马路,在咖啡连锁店外的路树旁,奸整以暇地等待。
一如往例,她捧著一大杯的咖啡由店内走了出来,突然,她在门口顿住,眉头深锁地思索著,然後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又踅回店内。
再出来时,她另一手又拿著一杯柳橙汁。宁愿一手捧著一杯,她还是坚持不用纸袋,这个女人的确很有环保观念。
他审视著她,发现她的模样似乎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有了改变。以往挂在嘴边的甜美笑容不见了,转而沾染上惹人心怜的忧伤。
外形上也似乎变得更加纤瘦,完全不像是怀有身孕的女人。
季言涛紧皱著浓眉,迈开脚步,坚定地走向前。
童谨宜低著头,小心翼翼地走路。突然,一个像山一般的身影笼罩住她,她看到一双闪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心,莫名一悸。
童谨宜顿住脚步,抬头迎视挡路的人。
老天……
「是我。」男人说。
她望著他,忍住猛然袭来的昏眩,震惊的感觉像狂风暴雨般打在她的身上。她压根儿没想过,半个小时前才在医院门口把自己吓个半死的男人,竟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童谨宜吞下喉中的梗塞。「是你,真巧。」她别过视线,避开他炯亮,且审判
意味浓厚的眼。
「喝咖啡配柳橙汁是最新流行吗?」他指著她手中那两大杯饮料,揶揄地笑着。
羞赧的红潮跃上童谨宜的双颊,让她苍白的脸色顿时亮了起来。
「我曾听怀孕的同事说过,怀孕时最好不要喝咖啡。」她诚实回答。
男人指指那一大杯的焦糖玛琪朵。「那你这个打算怎么解决?」
她耸耸肩,扯开嘴角。「我同事会喝。」
男人笑问:「那,介意请我喝这杯咖啡吗?」他指著咖啡连锁店设在户外的露天座椅。
童谨宜凝视著他,对他约她的举动有点惊讶。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应该就像船过水无痕一般……
如果够聪明、够理智的话,她不该接受这个邀约,她不应该和他牵扯太多,这样的人,不是她能理智以对的。
她想以公司还有事的理由回绝,但他早从她迟疑、畏怯的举止中看出她的拒绝之意。他接过她手中那两大杯饮料,直接「绑架」了她的饮料,逼她就范。
「请坐。」他拉开一张铁椅。
童谨宜踌躇了一下,终是坐了下来。她看著他就座,还刻意选在风口,体贴地替她挡去冻人的寒风,甚至替她的饮料插上吸管。
他是个体贴的男人,如能得他所爱,应该会很幸福吧!她苦涩地想著。
男人审视著她,炯亮的双眼显露出他惯有的自信和霸气。
「我姓季,言语的言,浪涛的涛,季言涛。你的主治医生季言誉是我的妹妹。你呢?」
他在自我介绍,这种情况让她有种昏眩的不适。她已怀有他的孩子,但两人的关系,竟只到自我介绍的阶段。
「我……」童谨宜冰凉、颤抖的双手在大腿上交握。「我姓童,儿童的童,谨慎的谨,宜人的宜,童谨宜。」
「谨宜?」男人低沈地笑开。「你的名字很适合你。」
「谢谢。」
季言涛端起咖啡就口。「那天早上你怎么回去的?」他回想起自己清醒时,那种少了温暖的失落感觉。
「呃?」她没料到他会提起那天的事,因此有些错愕。她眨了眨眼,吞下喉间的梗塞。
「我……我叫计程车。」
「你可以叫醒我,让我送你回去。」
「这不太好意思,你已经帮了我。」
季言涛以深沈的目光审视著她。她冷淡保守的模样,和那晚与他激情一整夜的女子不同。少了迷药的催情,那股狂野性感的模样虽已不复在,但她的身上依然保有他记忆中淡雅的香味。
「严格来说,我并没帮你,只是登徒子换成了我。」
童谨宜摇摇头。「你不是,是我失控了。」
季言涛笑开,空气中飘荡著他低沈的笑声和焦糖玛琪朵的香甜味。
「你很特别,一般而言,在那种非自愿的情况下,女人都会哭哭啼啼的。」
她再摇头。「我不特别,这只是事实。」
「你很理智。」
她点头。「是。」
「好,」季言涛敛去笑容,原本如阳光般开朗的模样消褪,眼光转变为犀利迫
人。他倾身向前,问道:「重点来了。」
他审视著她,收尽她的憔悴及无助。
「你怀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他丢出了心中的问题。
第三章
「什么?」
她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截了当。她以为,就算他知道她怀孕了,也不会把这个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想在一夜疯狂之後多了这样的责任。
「你知道我的问题,也知道我的怀疑的确有可能。」
她望著他,他神色自若的模样,仿佛在谈论的问题,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而不是一个小孩、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那,她该怎么回答?
答「是」,接著逼他就范,要他负责,然後在法律上拥有这个男人?
还是答「否」,让两人断了这唯一的交集,从此天地不相连,永不再见,她依然只能在心中回味著那一夜,和暗暗私藏自己的爱恋?
世上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在路上遇到了他;她在新年派对夜里遭人下药,他救了她,自己则自愿委身於他……
本以为和他的「意外」到那夜为止,只是想都想不到她竟然怀孕了,且她怀孕所看的产检医生竟还是他的亲妹妹!
这一切,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也真只有巧合二字足以形容。
「的确有可能。」她说。
「那你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平静地回答,这是她给他的答案。
他嗤之以鼻。「你的意思是,你关系复杂到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童谨宜冷冷地凝视著他,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体内正快速燃起愤怒之火,原本的无助和哀伤完全消失。「孩子的父亲是谁,这对我而言,从来就不是一个疑问。我所考量的是,这样的私事,我是否有必要告诉你?」
季言涛挑起眉,玩味地勾起嘴角。「原来你的脾气并不像外表一样柔情似水?」
童谨宜扯著笑。「好说。」
「如果季先生没有任何问题,我先走一步了。」她欲起身离去。
「等等。」季言涛以犀利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你还没回覆我的问题,孩子是不是我的?」
她冷淡地看著他,原本清澈的眸子,因内心的暗潮汹涌而显得黯淡无光。「我已经回答过了,这是我的私事,我毋须向一个陌生人说明。」
垂首,她回避季言涛投射而来的怒目,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根濒临绷断的弦。
「童小姐,你必须明白,依我们曾经发生过的情事来看,我们绝对不只是陌生人。」他的手掌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她皮肤光滑的触感,而她竟说他们只是陌生人?!该死!
童谨宜猛然抬头,一触及季言涛嘲讽、审视的愤怒目光,她不禁咬著下唇,忍住欲崩溃的情绪,稳住声音道:「季先生言重了,那晚的事,我相信对季先生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他嘲讽一笑。「放不放在心上,是我的私事,你毋须去猜测我的想法。你只须告诉我,你所怀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相信我有绝对的权利知道这个答案。」
她撤离视线。「我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