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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僵尸!”她吓了一跳,趁胤玄不备,爬离他。
胤玄没料到她突来的举动,一探手又要拉她回来,金大夫肥胖的身体立刻卡进他们之间。
“拈心,都晌午了,回家去吧,你姐姐还在等你一块用饭呢。”金大夫催促道:“今天下午别来了,听到了没?别来了!”
“好。”她点头,迟疑地看了胤玄一眼。
他以为她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也不愿离开他,心中说不狂喜是假,直到他耳力极尖,听到她一句:“嘻,湘西赶尸……回头跟姐姐说去。”学着道士的语气转身轻快离开。
他一愕。
“别生气,郡王!”金大夫叫道:“拈心只是个白痴,白痴儿啊!”
“白痴儿?”胤玄闻言恼怒,揪紧金大夫的衣领。“谁准你说她是白痴儿的?”
“其实也不算是白痴儿啊……只是……只是……”金大夫指指脑袋。“这里出了一点毛病,一点点而已,她跟正常人没两样!没两样!不过就算没两样,也请您不要打她主意,她的靠山是都统博尔济……”
“博尔济动得了本王吗?”胤玄厉言说道,放开金大夫,心智一片混乱。
她……脑子出了问题?
忆起方才种种对话,她确实有点异于常人,但无损她与人沟通。
“难道……后来有人伤了她?”
“拈心是自出生后就有毛病,不是后天人为的。”金大夫插嘴道。
“你倒清楚得紧。”
“她的亲爹与老夫是结拜兄弟……郡王,您可还记得三年前往此遇刺,您拿一名少女去挡剑,那少女正是拈心啊!”
模糊的记忆里弹跳出三年前的影像,似乎正如他所说,他残忍地以一名少女来喂剑,那名刺客是……
他微微眯起双眸。是缘分吗?竟将他们兜在一块。
倘若她真如金大夫所说,脑子异于正常人,一般普通人多不会收养,只不过是个小姨子而已,若有意撤清,大可每月付银两供姨子度日。
他心里迅速描绘出博尔济方正和气的脸庞,沉吟许久——“我以为只有我陪着她转世……难道其他人的愿望也成真了?”
是哪里出了差错?
金大夫连眼也不敢眨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郡王,您对拈心有兴趣?”
有兴趣?何止是“兴趣”二字可以形容的?从他死而复生的刹那,无数的回忆就像是毒虫一样咬着他的心头,一点一滴地蚕食,几乎颠覆了他过去十多年来的生活信念。
从迷惑到产生恨意,从恨又转到死前的誓言。这一切迷迷蒙蒙的,如同隔纱隔雾在看他人的一生。是的,他可以将“那一切”看作是不关死活的旁人,但却无法忽略那纱慢之后的女子。
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啊……
“她可是痴儿啊!”
金大夫短短一句话震醒他的狂喜。
痴儿……他朝思暮想的女子竟是一个白痴儿!那样温柔婉约的女子竟然变成一个白痴少女!
“怎么可能?她曾是护国天女,就算是能力全无了,怎会沦落到此?”他喃喃道。在乍见后暂时冷静思考下,确实难以将二人重叠起来。
但他确定是同一人啊。
“没有一个男人会要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金大夫在旁叹了口气,顺道也算提醒他:“拈心十九岁了,不是她家不肯让她出嫁,而是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登门求亲,万一生下不对劲的孩子,谁能承担这个责任?”
没有男人要她!
他……要啊!为什么不要?他等了这么多年,甚至以为他错过了她,从死而复生之后,他开始寻找着眉间有朱砂痣的少女,找到几乎发了狂,连婴儿都不放过……不!不是死而复生后开始的,从他出生、贵为皇亲国戚之后,他的一言一行、一思一想都以她为成长,如今遇见她,怎能舍弃?
就算是痴儿,他也要啊!
他从奈河桥前逃开,逃避牛头马面的追捕,回到阳世间,他绝不再错过。
他俊朗的貌色染上一层阴郁,长年带笑的唇紧紧抿起来,像下定决心。年过五十的金大夫阅尸无数,怎会看不出这样的神情是什么含意?
“郡王,您贵为皇亲,汉人之女可会受委屈的。”他低声唠叨。
他轻笑一声,拾起扇子。“什么皇亲?本王可不放在眼底,但它却能为我带来权势,除了天下外,我还有要不到的吗?那可真图了不少便利。金大夫,你说,是不是本王前辈子做尽好事,才有这股强悍的身份与地位?”
“老夫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本王以前也不信。”胤玄喃喃说道:“总以为那是江湖术士的骗活,只愿跟住万岁爷与南怀仁学科学、信科学,后来才真的明白鬼有鬼界、人有人界,大多时候是命定,本王是违了天命……”他抿唇又轻声喃道:“万岁爷是个好皇帝,大清在他老人家的统治下,起码有几十年的好光景,我与她却在盛世中出生……”这是福是祸?
不需要他们的年代,他们却出现了。
他回过神,发现金大夫正用先前拈心瞧他的奇异目光望住他。
“金大夫,为什么她突然喊僵尸?你停尸房里的尸体没死绝吗?”
“不……”金大夫连忙垂下头嗫嚅着。
他没听清楚,再度问道:“你说大声点。”
金大夫又说了,声音仍是小小的,当胤玄有些不悦地问了第三回,金大夫才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她以为郡王您是僵尸!”
“什么?”
“她以为您是没死干净的僵尸!”
第三章
大隋。
“从今天开始,你的命就是咱们王家的了,懂了吗?”
男孩沉默地点点头。
“现下你不懂武,不要紧。武师都说你天资极高,适合学武,从幼年开始学,等长大了,功夫绝不逊于王家武师。将来你会是护国天女的护卫,明白了吗?”
男孩的目光阴沉下来,跟着男人往王府某幢楼走去。
近楼,就飘来一股药味,男孩心里才忖思是谁病了,领他来的男子便将门打开来——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丫头来来往往的,有的在送药,有的忙住将柜里的棉被抱出来;绣住白花的床幄垂住,大夫模样的老头儿正在诊脉。
男孩迟疑了下,跟着男人进房。丫环们仍然忙住做事,从他身边匆忙而过,白雾般几乎透明的影子有好几个也在房内晃来晃去。
“小姐,老爷买了一个男孩来保护您——小子,还不叫小姐!”
男人的声音像从远远的地方传来,无数的白影仿佛知道男孩能瞧见他们,不停地穿梭在他与床幔之间。
床幔之后响起轻柔的咳声,原以为只有几声咳,没想到愈咳愈久,男孩的注意力转向了,感到房内变得阴冷拥挤。
“怎会这样?”大夫有点惊慌,连忙到桌前开药单子。
棉被递进床幔内,轻咳却是不断。
丫环急急忙忙地端茶,领他来的管事手足无措,一脸紧张。
“滚!”男孩黑眼怒瞪,终于开口喊道。
管事立刻拍他的脑勺,斥道:“你这小子叫谁滚?”
男孩不吭声,只注意到咳声不再了。
“外头……是爹请来保护我的吗?”声音沙哑,略嫌稚气。
“是!”管事恭敬答道:“是老爷买来的孩子,是来服侍小姐的。小子,还不过来向小姐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