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对面迎面来的风骚是自老妈十年前退位,由镇民选拔的镇上之花。
“嗨,樊落。”
“啊,你这什么啊?”
“菜啊!我买菜啊!在这种观光淡季还有人来观光,是洋人呢!要是我忙不过来,你来帮我吧!
‘好啊,钟点计费。’
樊落告别了‘招财旅舍’的老板娘兼伙计,打了个呵欠,往堤防闲踱而去。
‘今天天气不错,该带本于晴的小说来看的。’这些日子是有点无聊,成天逛来逛去,要不然就是缩在有冷气可吹的小电影院里,看着不知道几轮的片子。虽然小爹明为陪着老妈待产,但也不难了解小爹的偏执;他是个喜爱家族永远聚在一起的老式家伙。欸,也好,等老妈生了宝宝后,再回台北吧!
这些时日,人总是有些懒懒散散的,像是脱离了那西色斯岛上紧绷骇人的世界之后,生活便漫无目的似的。
樊落撩起了短卷的发丝,跨坐在堤防上。每当时间停下来时,她总会想起身上外套的主人。
他……不知好不好?
是不是已经……葬身狮腹?
到现在,依旧不明白他为何要救她?他不是这种会舍身救人的男人!在她眼里,他应是一个只求自己快乐的男人;在他眼里,她犹如一只他玩在掌心的老鼠,他怎会救她?
这大概永远是个谜了……她再也不会到那西色斯岛了,不会了……反正她跟黑宿原本就是两个极端世界的人;她永远也无法忍受他杀人时,仍是处之泰然的神色………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啊……’小小声的低呼。‘啊……啊……’中分贝的叫声。‘啊……啊……啊’破空的高分贝。
她仓皇地跳了起来,宽大袖口中的藕臂不由自主地举起来,纤纤玉指发抖地指向一个惊奇地、悚然地、不该出现在台湾的人体!
不、不、不,就算是宣运也不该出现的!
‘这是礼物吗?’她瞪着,心浮飘了起来。
不不,面对‘这项礼物’,她不该是这种反应,她的反应该是……‘圣诞节还没到,您不该给我礼物的。’
她眨了眨有些雾气的眼,低喃道。而后头皮开始感到了发麻,对!这才该是她对他应有的反应。
对她而言,他代表灾难。
很大的灾难。
噢,愿佛祖立刻送她一拳,让她发觉自己犹在恶梦之中吧!
※ ※ ※
‘你的模样就像在瞪着剩菜般。’奇怪的譬喻教他后头的金发男子低笑了起来。
‘不……’她觉得她的身子软绵绵的。遇上这个该死的克星,她觉得……她从不昏倒的纪录又要打破了。‘我从来不嫌弃剩菜,我会吃完它。我瞪你是因为你不该出现。’
他随意地弹了弹手指,耸肩:‘为何不该出现?这世界的每个角落我都有权来去自如。须不须把我在台湾的产业权状给你瞧瞧?’
‘我不是指这个!你应该还在岛上的!还记得你的宾客吗?’
‘打发了。’他说得这么地不经意,像是拍打苍蝇似的。
啊,她记得他向来不把任何具有生命的形体放在眼里的,就连同种民族亦然。他是个可以轻易开枪的男人,只要任何人对他具有性命上的威胁,他可以视人命为蝼蚁;他是一个变态,自恋的男人!对,她应该记得这些才不会莫名其妙地感到高兴起来。
但。她瞇起眼,微偏着头打量他。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是太久没看到他了吗?还是记忆上有了误差?
‘你来台湾干嘛?’她问。
‘观光。’他微笑。薄薄的血唇往上勾起,以往总感觉有阴森森的邪气,如今好象有点温暖?
不、不会吧?
她没近视,也不愿当着他的面揉眼。但,她怎么老觉得他的眼洋溢着如天色的湛蓝青春?
‘台湾观光的地点很多,临功镇还不至于让你这个大人物亲自光临。再说、据闻你黑大少当初广邀各地顶尖行业的好手,为的不就是黑家利益吗?’记得当初她离岛时,他闲闲在旁,把五十人当作隐形人。虽然她是不知其中流程为何,但在一个半月是不大可能锁定合作伙伴的。
‘我说过,我打发了。’黑宿原弹了弹手指,冷淡地说:‘你可以滚了,不必跟在我后头看好戏。’话,是对身后人说的。
安皮斯的笑容漾深。
‘我可以当隐形人,你知道的,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疲于奔波在教会、婚礼、丧礼之间,好不容易有一口气可以喘了,就当我在电影里看文艺爱情大……喜剧好了。’
‘你可以看,但我不保证你会带着命看。’
安皮斯的蓝眼瞪大,而后摇头,咕哝:
‘我只是喜欢看人吃鳌而已,连这点小小的乐趣也不能有,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当神父的呢?’说归说,为了保命还是悄悄地退离现场。
樊落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黑宿原的高矮胖瘦并无多大的变化,甚至,他弹手指的习性依旧未改,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想什么?’
她瞇瞇着眼。看到他,就升起不服输的心态,她嘴角一弯,直接三步并二步跳进他的怀里,狠狠地搂抱住他。
她在想,他的习性之一是有洁癖的。
她喜欢挑战他的弱点。每当有人碰触到他,他总会僵硬如石像;虽然她没有洁癖,但也是不太爱人触摸到她,只是没他严重。每回感觉到他的紧绷,总会教她觉得好笑。
‘啊!’她低呼,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还抱于她。樊落仰起脸,观望他是否又在作戏,却发现他的嘴角挂着调皮的笑。
啊,她一定、一定是真的错眼了,真的。
不是她认错了人,就必定是在作梦了。
‘你是黑宿原?’
‘嗯哼!货真价实。’
‘你的样子看起来像在享受。’
‘软玉温香不该享受吗?’他眨了眨漂亮的眼,柔和他向来俊美的脸庞。之前之所以没有被他吸引过,是因为先发现了他的血液中流有残暴及变态的因子,而今邪气野蛮的神色似乎消失了,相对的,他的脸变得亮了,有些像阳光照得令人睁不开眼。要是没有以前对他的熟知,肯定会着迷于他。
‘你……是不是遭受重创了?’实在忍不住问,虽然有违她一向不好奇的天性。
他揉揉她膨膨松松的淡咖啡短发,微笑道:
‘你看起来很高兴?’
‘笑话。’她撇唇,努力弯下嘴角。‘我只是希望别因我的关系,而教你葬身狮腹。’她顿了顿,细长的眼望着他的眼。‘你……没有因此而受伤吧?’
黑宿原凝视着她,开口:‘没有。两头小狮对我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啊,黑宿原变了!樊落几乎怀疑起他有个双胞胎兄弟。过去的他可不是这样的,她对于那西色斯岛上他努力勾起她同情心的举动还记忆深刻,他应该是个不择手段,只要达成目的的男人啊!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黑宿原不是不出岛的吗?’她问,同时想摆脱他的猿臂。说实话,除了婴儿时期老爸抱过她之后,几乎没有男人这样抱过她了,很不自在的感觉。
黑宿原沉吟了一下,放开她,犹自坐下,拍拍身边的位子。‘你也坐。’
‘不是有陷阱吧?’没办法,在岛上他耍她大多次了。
他微笑,凝视着浪花。‘才离岛多久,我认识的那个胆子可以跟铁壁比的东方小女人去哪了?’
‘去!’樊落咕哝。凭着不服的心,跟着一块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