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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兄,其实你,才是会杀人不眨眼的那个吧。」

  夜色里,一片死寂。

  随即,聂拾儿划破彼此之间诡异的气氛,很哀怨地叫道:

  「挺之,你把我看得太过份了吧?是不是我不肯负责,你才想这样毁谤我的名声?」



  「是你在信里说的。」

  「信?」他瞪大了眼。「我有写过这种话吗?」

  她很爽快地答:「有啊。」

  胡扯,他写了什麽他会不知道吗?胡吹乱盖,盖到连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吹牛神功,他只会极力歌颂自己,哪会扯上杀人不杀人?很想跟她辩个明白,但见夜色之下,她笑得很自然,於是,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聂兄,我的伤虽然还会疼,但应该不碍事了。我想等明天,就分手吧。」

  他一怔。「可是……」



  「老顺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她平静地笑道:「何况,你也不想跟一名女子长久共处吧?」

  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麽才好。他想要死皮赖脸赖著,但她是个女的……

  「以後你若有空,可以捎个信到老顺发报平安。如果有难……有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说得好、好云淡风清啊,好像他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时间到了就互道珍重,那种很不是滋味的情绪又泛滥开来。

  总不能说「我偏要赖著你吧」?

  这种话一说出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一辈子要扛著个老婆四处跑……反正,她也对他没有心动之情。他暗恼,自己的心绪竟反反覆覆了。

  「好、好啊。」聂拾儿笑嘻嘻地:「就分手吧。它日我若又被宫家母老虎绑回去,一定写信给你。」言下之意,巧妙将她定位成兄弟的角色。

  她心知肚明,遂微笑,答:「好,我一定第一时间回你信,让你不会感到无聊。」

  她连他是打发时间才写信给她都一清二楚,聂拾儿已经放弃不问她是不是又从信上看见的?

  「挺之……真有趣,是谁帮你取的?」

  「我大哥。」

  又是她大哥?哼!

  「我大哥本意要我挺起胸膛好好做人……」注意到聂拾儿贼贼的眼珠落在她很平实的胸前,她不以为意,道:「那时他不知我是女的,後来知道了,便为我改成庭字,字挺之。」

  「他在你的生命里,真是可以说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啊。」他的语气有些酸酸的,肯定是有点受寒,再多喝几口。

  「是啊,如果不是大哥,就没有今天的西门庭了。」

  「是吗?」他靠在墙上,又灌了几口。

  「聂兄。」她扬眉,似笑非笑地举壶。「不管挺之是男是女,今晚,还是你的挺之小弟,你的……嗯,像赵兄、奉兄的生死至交,好吗?」

  聂拾儿转过脸,深深注视她一眼,然後高举酒壶,咧嘴笑道:

  「打你回我信的时候,我就当你是兄弟;当你挨了那一剑时,我就当你是生死至交,从今以後,不管你在天涯海角,只要你有难,传到我耳里,我费尽千辛万苦也会赶过去救人!」

  她闻言,难得地灿烂一笑。

  聂拾儿只觉眼前一片白茫,随即听到酒壶相击,等他恢复眼力後,瞧见她很爽朗地饮尽壶中酒。

  水酒如泉,滚落她的唇畔,虽然爽快却仍不失优雅。如果她是男儿身,必是他最爱结交的对象。

  偏偏,是个女孩家啊……

  「聂兄,你猜,咱俩之间的友情像什麽呢?赵兄与你,就像他屋子里那盏油灯,在外人眼里看似不定,可是,会不会灭,只有你俩心知肚明。你说,他与你是在江湖上相识,他应知在这麽短的距离说要出卖你,你一定听得分明;他若不肯附和他妻子,说不定赵嫂子另想法子,到头还是害了你,不如让你逃走。」

  黑夜微风,酒气醺热了两人的体温。聂拾儿并没有答话,只是神色平静地饮酒。

  西门庭笑道:

  「而奉兄,我猜他会出现在破庙里,纯属碰巧。你没有求救,他只当你不需求救,自然也不会特意赶来;他像他的那把剑,得知你危险,就不会让剑留在鞘里,他连宫万秋是什麽样的人物都不清楚,却在听见你的名字之後出剑。聂兄,你的知己真的不少。」

  「挺之,你真会想像,还是,这也是我在信里告诉你的?」

  「信里。」

  「我还真写了不少啊,怎麽我一点记忆也没有……」聂拾儿微微一笑,白皙的俊容有难得一见的认真,他平静直视西门庭,清楚地说道:「挺之,如果你真是男子,那麽,你一定是离我最近的知己,而且,这一切都是我不小心让你走进来的。」

  「好可惜哪……」

  「是啊,真可惜。」这句话有点言不由衷。有点希望她是男的,但若她再回男身,他又有点不是滋味。

  西门庭唇畔绽笑,神态自在。

  「……挺之,今日一别,从此各有各的生活,想来再聚非得靠缘分了。」他很潇洒地说。

  「是啊。」

  「我还记得在宫家茅厕里,我当著你的面放了一个响屁是不?」

  「……嗯。」

  「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家。」

  「我明白。」

  「请你忘了这件事,好吗?」

  「好。」

  「可是……在你忘记之前,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聂兄请尽管说。」

  「我腹痛如绞,来不及取纸,麻烦你了,挺之……我要去茅厕了!」聂拾儿怪叫,终於忍不住,抱著肚子一马当先冲向黑暗深处。

  「……」

  ※ ※ ※

  五天後——

  「阿庭?」人群里,忽然有人叫她。

  西门庭一转身,瞧见老顺发的同事。她上前微笑:

  「高大哥,你的伤好点了吗?怎麽可以在外头逛街呢?」

  「我好多了,不出来走走会闷死人的。」高朗少喜道:「你没事吧?我听顺叔说,你中途丢了马,回来的时间会搁晚,怎麽不跟著分局一块回来,多方便?」

  「局里的马都是分配妥当的,我怎麽好意思霸住一匹?何况,我信里有提到我要请假二十来天,跟好友聚聚。」

  高朗少本想追问到底是怎样的好友让他浪费二十多天的假期,後来觉得好像在探问人家私密,便及时住口不语。

  「高大哥,你出来吃饭?」她随口问道,与他一块走向老顺发信局。

  他应了声,道:

  「不是我要说,你不在了,左右街坊没人送饭来,要我吃局里的伙食,我宁愿自讨腰包,自付食费。」

  「高大哥,你太夸张了。」她笑。

  「不管夸不夸张,你总算回来,正好,早上来了一个贵客……」才轻轻拍了她的肩,就发现她脸色表情没有什麽变,肩却痛缩了下。「你的肩头怎麽啦?」

  「我从马上摔下来,不小心扭伤了肩,没什麽大碍,过两天就好了。」

  「那可不成,我带你去推拿一下……最近,局里不知道走了什麽霉运,常有人受伤。顺叔虽然去庙里求了几次平安,但我跟局里的同事都怀疑,是本地驿站搞的鬼。」

  「驿站啊……」那可麻烦了。

  当初她在驿站做事半年,对官僚受贿转送私人货物虽然无所谓,但做久了总被人逼著收贿金,加上大哥持反对态度,总觉人心不正,谁知她哪日招祸?於是,她只好转向一般民信局做事,同时藉著收发信件货物之便,寻找适合恩弟的药方。

  本地有一间老顺发民信局,也有一间驿站。一私、一公,本来互不相干,後来老顺发愈做愈发达,民间货运多转向合理的民信局,抽取暴利的驿站逐渐失利,也难怪会挑中老顺发作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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