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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肚兜。”他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呃噢。”
单音节的发音让他蹙起眉头。他撑起身体,靠在床柱上,眯眼注视着她被上衣遮盖住的身子。
“你吵得我一晚没有办法入睡。”他的语气并无恼怒之意,倒像试探。
“呃。”
他的嘴唇撇了下,有些上扬。“你转过来,”
她乖顺的转过身面对他。脸上没有羞赧之意,只是半垂着惺忪眼,摸索身上的饰带。
好几次,她端着洗脸盆来,也是这个没睡醒的模样、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显得特别听话。
“你昨晚又作恶梦了。”他问道。就是因为半夜她打地铺,发出的梦呓声才惊醒了他。
她的梦呓声不大,但从语调里流露出十分痛苦的模样,尤其……得到她之后。
她在沉睡里依旧被恶梦所缠。
“我常常作恶梦。”她顺从地说,隐忍了个呵欠。
“什么恶梦?”
“一屋子好臭的气味……十娘上吊了,五娘在房里偷汉子,我瞧见了,所以她想除掉……除掉……”她迟缓的住了口,似乎纳闷自己说了什么话,随即轻拍了拍白皙的脸颊,朝他福了福身:“三少爷要打洗脸水吗?”
“你过来。”错失了得知她恶梦的来源,让他不悦。能喊得出十娘、五娘的,表示确有其人。五娘想要除掉谁?她吗?
秦璇玑本身就如同璇玑图一般的谜样。即使反覆再读,依旧读不完她的神;她的背景绝不若她所说的是私塾夫子之女。一般的读书人多少都染有书卷味,然而因为环境的不同,所拥有的气质也有所区别。一个乡间单纯的私塾夫子之女是不会在半夜作有人杀她的恶梦。
她走在他面前,唇畔有些笑意,纸香的气味依旧,但淡了不少,她的身上也沾了他的味道。
“你笑什么?”
“奴婢有在笑吗?”她摸了摸自己的嘴。
那张朱唇在昨晚是生涩而柔软,他的眼眯起。
“是的,你是在笑。”会称自己“奴婢”,表示她清醒了。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她恢复成那个规矩而乖巧的丫鬟时,她会自称“奴婢”。
“那必定是因为三少爷的双腿健愈有望了。”她弯起眼,笑道。
他注视着她,目不转睛地,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腰。
“三少爷?”
“你的肚兜露了出来。”他说道。是他多心了吗?方才,她的笑让她显得有些……模糊,几乎要以为她快消失。是她的恶梦引起他的错觉吧?他盯着她懊恼的翻弄上衣,外衣滑落半肩,露出雪白的凝脂肌肤——
门咿哑的推开,是朝生一如往昔的进房来服侍他。
他眯起黑眼,吼道:“出去!”猝不及防的,在她的惊呼声里,将她拉跌进怀里——她的身子尚有裸露……该死的,他竟然开始在乎她的身体是否让人瞧见了!
“三少爷?”
“把衣服穿好!”他展现前所未有的耐心等着她迟慢的动作结束,才放开她。
“去把朝生叫进来,你抱不动我……今天不要让我瞧见你!出去!”
她的神态似乎有些失望,但没有多言就走了出去。他的唇抿起,床铺上的血迹证明她是处子之身,清醒之后的她没有任何他所预期的反应……他可是夺去她贞操的男人,还是个双腿已残的,该死!
元朝生静静的拿来干净的衣衫。他的天性本就不多话,即使看见床铺上干涸的血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少爷……”他难得打破惯例的,在每天早上服侍聂封隐的时候开了口:“昨晚六少爷进城了。”
Я Я Я Я Я
马车在向封隐书肆的道路上奔驰,雨势滂沱,聂元巧掀了角窗前布幔,笑道:
“难得出门一趟,天老爷就下了场大雨玩我,这未免太过分了吧!不怕不怕,小美人,待会儿你办完了正事,还是照原定计画,陪我上街闲逛闲逛,你说好不好?”
他亲热的靠近璇玑,眨了眨一双漂亮的眼睛。
一早,秦璇玑从上古园出来,撞上了元夕生,在摸清楚了她被放逐一天之后,基于物尽其用,买来的丫鬟没有歇息一天的道理,就带她上了马车,上封隐书肆拿那一本据说是要再度发行的《孽世镜》样本。可没想到才上了马车,十二少爷就跳了上来。
“章家小姐又来了,没办法,夕生,我就是瞧不对眼,偏偏四哥好像挺喜欢她的。我不跑,难道还留在那里让她动手动脚的吗?”
章家小姐啊,有这么可怕吗?是在府里见过几次,但觉挺有大家闺秀样的,是个不错的小姐,不是吗?这么说来……元夕生瞧了眼安静的璇玑,今天早上,秦璇玑也是不太愿意出聂府,还是问了句:“今天章小姐有来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才跟着出门。
“章家小姐有这么可怕吗?”他喃喃的将自己的疑惑提出。
“倒不是可怕,就是教人见了不舒服。”聂元巧掏出扇子,顺着凉风了。
“相信我,夕生,从小到大我的眼光何时出过错?”要他说,璇玑的气质是良善而具神性的,她是无害的,但她所说的背景应是捏造。不过不需要他说,三哥、四哥该早看出来了。
马车停下,他高兴的直接跃下,才淋了点雨,就见书肆的年轻伙计拿着纸伞跑出来。
“十二少爷,难得见你来!”他拉开嗓门叫道。
“哟,我才来一回,你就记上我啦!”聂元巧笑道,接过纸伞,遮在璇玑的上头。
“十二少爷外貌出众,要忘是挺难的,加上伙计我啊,八百年前见过的人都不会忘……咦?我没见过这位姑娘……”好生眼熟,让他想想是在哪儿见到过的?
璇玑下了马车,抬眼温婉笑道:“我是聂府的丫鬟,你自然没见过。”
“不对不对!我见过你的……你曾经来买过书?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三年前,你来买过书,是不?”他会记得,是因为她来的那天,正是聂老板出事的那一日,要忘也忘不了,记得老板还替她赶跑了两名登徒子呢。
三年前的事他还记得?她的笑容未变,但眼神迟疑了下,答道:“我可不记得了。”
“啐,你记这么多,当饭吃啊?”聂元巧摆了摆手。“夕生,你去拿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书,璇玑呢,就留在这里陪我解闷,快去快回……你这是什么脸?快去快去,待会儿我要跑了,你找不到人,可没法交差啊。”
“十二少爷……”元夕生叹了口气,顶着哀怨过度的脸进书肆里拿书。
“这小子才二十六岁,活像六十二岁的老头,麻烦到底了。”聂元巧哼了声,斜睨秦璇玑。
今儿个她是过度安分了点。“璇玑丫头,是不是三哥欺负你啦?”
“不,三少爷待我极好。”
“是吗?他那人啊,凶如猛狮,有时候连我都怕了他。”
他是凶,但恶劣的脾气下有颗敏感的心。正因为双腿不便,所以原有的自信化为浑身的刺。难道他不知道,就算他眼睛了、耳聋了、腿残了,他的才华依旧存在,有什么好怕的呢?
“曾经大哥有意替他许配一名女子。”
“啊?”她脱口叫道,抬眼看着聂元巧的脸。
“呵,我引起了你的注意,是不?”聂元巧促狭说道:“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你吃惊到这种地步。三哥的事,你很关心,虽然我瞧不出三哥好在哪里,不过嘛,那里有卖玉饰呢!”话锋忽然一转,聂元巧贼贼笑着,过了一会儿,她才顿悟他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