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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岂能说改就改?你说得容易!”
“我说能改就能改!”她微笑道:“我是命硬之人,只要我说会改,连天也得服我。你跟着我,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的笑多自信满满啊!望着她的笑,他的心念动摇了。谁不想往上爬?但他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一生一世要窝在臭水沟里,她……如跟他一样的出身,为何会有这样的自信?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彼此相贴的指头。
是他多心吧?竟觉流进他指头内的血好烫,缓慢而细绵地流到他的心肺之间,让他的五脏又冷又热,一时之间打起轻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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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死了。
胃痛、手痛、心也痛。
饿极所以胃绞痛;被绑的指头尚渗着血迹,伤口一动就痛;她的心……也好痛,不是为他的遭遇心痛,而是心痛自己将伤口划得太大。
她一向少受伤,除了血难止外,她极不愿留下疤痕,这是她的怪癖。
她懒懒地坐卧在地上,半瞇着眼打量四周的景物。方才被掳来,不及细观四周,现在才发现自己处在假山之间,被假石的阴影所挡;从她的角度往前瞧去,能瞧见一方庭院。
“不是住户……”夜深人静,远远传来吆喝声。她恍悟,低语:“是客栈!这小孩算机灵,懂得藏身客栈,他预备在此将我杀了,藏在假山之间,必要好几天才会发现尸首。而他将面纱拿下,换上普通衣服走出丢,任谁也不知他是谁……”好险好险。
他见她饿得昏了头,搁下她去寻食物了。
搁下她,表示他信了她的说辞,但那只是表面,那孩子多半还是不信她的,只是他一时心软,找个名目放了她而已。
如果她够阴,就该趁此机会逃之夭夭,而非坐在这里等着他回来救济。
“他也算善良,比起大哥来好多了。我逃了,他依旧徘徊在臭水沟里,直到有一天他杀人不成,反被杀了。”有点小聪明的人,多半爱自言自语。“可是我又不是开慈善堂,方才是权宜之计,认他为弟,只会给我带来麻烦。做人啊,还是得像大哥一样狠,才有生存之道。”正在沉吟之际,眼角忽然瞥见一抹影子。
一名黑衣人走进她的视线。
她以为是殷戒,正要探出头看看他带了什么吃的,忽觉此人身形不对,连忙躲进假山之后。
一股奇异的腐败之味又飘进鼻间。
她微楞了一下,连忙闭起嘴,将呼吸调浅,小心地从石缝间望出去。
那黑衣人轻步走到一间客房门前,倾耳聆听房内言语。他的侧面被黑布蒙住,但身形分明是……
唉,她暗叹。考功名当官,才当几日官,日子就过得如此精釆,真搞不懂为何读书人都爱当官?
过了一会儿,房内之人似乎要走出来,黑衣人一跃到屋檐上。门板“嘎”地被推开,出来的是四、五名道士。
胃痛、手痛、心痛,现在还要加上头痛!
如果说,她此时此刻走出去,是不是就不必瞧见待会儿这黑衣人的狠心?
又是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什么福?此地分明是醉仙客栈,可恶!
“你们各自回房休息吧。”为首的道士说道:“明日一进宫,自有章大人引荐。若是得圣上欢心,将来为师受封,好处也少不了你们。”
“师父……当今圣上祈求长生道,咱们可连什么是长生不老药都没亲眼瞧过,万一……”
“住口!”为首道士低喝。“长生不老药,为师心里有数。明日谁敢胡乱说话,别怪我不曾警告过……什么声音?”
屋檐上的黑衣人抽出匕首,一跃而下。
“有贼!”
他的手脚极快,直接撂倒了一名小道士。
好狠,即使原先已揣测他的个性几分,但亲眼目睹他杀人,心里震撼依是难以言喻。
“你是谁?”邵道士骇叫,连连退后,见他匕首刺来,急忙拂尘挡他。“救命……救命,有贼啊——”他喊道。
那一双锐眼凌厉地锁住他;匕首再刺来,划过他的腰际,他痛叫一声,将两旁小徒推向黑衣人,即往外跑去。
黑衣人见状,身手俐落地击开小道士,欲追向外面,耳畔忽然响起——
“你……你是谁?难道你也是强盗?”飞倒在假山前的小道士颤声道,指着假山里。
假山有人?黑衣人暗惊。疾步上前一刀解决小道士,回头向假山内望去,见到假山内壁贴紧着一人,瞧不清楚。
他微微侧开身子,让月光泄进假山,半瞇着眼注视那张阴影下的容貌,他顿觉错愕。
随即,他的眼里流露杀机,再度握紧了沾血的匕首。
“我……什么都没有瞧见。”谭碔砆虚弱地笑。抚着胃,暗恼自己极差的运……
他上前一步,双目注视着她,杀意未减。
这一回,她是死定了。他的无情,她见识了!恐怕在他眼里,除了家人外,其他人都能为国牺牲,自然也包括她了。
原以为逃过一劫,现在又来一劫,她的命好苦,苦不堪言。如果下了地府,她定要去阎王殿喊冤。
“阁下……身穿黑衣、蒙面纱,也不曾吭声,任谁也瞧不出你是谁,更别谈与你素无谋面的我,何不放了我?”
斩草不除根,舂风吹又生,这个道理千古不变。他本以为她死,没料到她还活着目睹他的所为,趁此杀了她吧!
黑衣人举起匕首来,走向她。
汗滑落她的额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身之计;匕首的鲜血滑落,沾到她的衣袍,她忽地低叫:
“大哥,你当我真会说出去吗?”
高举的匕首僵住,他半瞇着眼,哑声道:“你如何猜出的?”
“大哥,今晚正是杀人的好时机。你与章大人的话,我听见了,那些道士明日就要入宫,要杀他除了今天外,入了宫就难了。正好醉仙客栈附近又发生黑衣人绑架我,你预估明日一早会发现我的尸体,所以你假扮黑衣人,可以嫁祸那些少年,杀了那些道士,明日你以五府都督之身前来查案,怎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他瞪着她,半晌拉下面纱,正是聂沧溟。他露出微笑:“你很聪明。聪明之人必会早夭,可惜你年纪轻轻就要去见阎王。”
“大哥,你真要杀我?”她的心跳如雷,又饿又渴又累,却又要对付这个难缠的男人,她可以预料若能避开此劫,她必会大病一场。
“杀人灭口,这个道理你懂。”
“难道你不曾怀疑我为何在此处?”
他一怔,立刻怀疑是否有其他人在,但一瞧见她狼狈的衣袍与披风,他笑道:“你必是使计逃离,而后躲在这里,来不及回宫,怎会带人来?”
哎呀,他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她暗恼,却也跟着苦笑:“大哥好厉害,难怪朝中竟无一人看出你的本性。”要笑,大家一起笑,起码输命不输阵。
他慈悲笑着:“来年,我为你上香便是。”
她叹了口气,闭上眸子。
她不懂武,逃不出他的手掌。再度举起匕首,她是如此的瘦弱,一刀必能毙命,由他亲手解决她,不怕她再复生。
匕首往她心窝剌去。她忽然说道:“大哥,再这样下去好吗?独自沉沦,无人分担。你一直想为天下人谋福,却因圣上尽信小人而无用武之地,你戴上面具,周旋在奸臣之间以求便利为民,你的本性未变,心里却开始住了一个魔鬼。”